我是一个不喝茶的人。即使生长在“茶的故乡”——江苏宜兴,即使茶几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即使茶壶里泡着碧螺春,我也是不喝茶的。
不喝茶,是因为喝不懂茶。
幼时对茶也颇感新奇,学人品茶,尝喝一口。将其含入口中,绕舌而走,三圈而止。却发现空留一口青涩,尝不出别人嘴里的满口流津,也感觉不到听说的余味绕舌。从此弃茶于不顾,与之为路人。
一晃十数年,昔年小子已到弱冠之时。虽未踏入社会,却在这象牙塔里,枯坐了十数年,空涨了些年岁,也见了些花开花落,人来人往。见了那盏茶,从壶里淌出,捣散了茶烟,溢出了茶味,在空旷的茶几上,散了香。
虽然依旧喝不懂茶,我却慢慢觉得自己,稍微懂了些茶。
茶香是好闻的,它清新,淡雅,清丽脱俗,不趋炎附势。我知道,我喝不懂她,她也绝不会怪我。她会说:我即是我,你喝懂了,我是我,你喝不懂,我还是我。我有着自己的个性与品质,我散着自己的香,调着自己的味。我不会为茶客的喜好改变自己的本质,而有着属于自己的价值判断。我思维清晰、理性,行着自己觉得对的事,顺从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你若以为我只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文雅士,那你也着实错的离谱了。我坚持自我,并不因为我是一名目空一切鄙夫,而是因为,我懂得坚守最原始的真、善、美。遑论这世道如何诡变,大道依旧也:真为真,善为善,美为美。纵使一时乌云蔽日,叶蔽泰山,待到风雨消停,世人终得见艳阳。君不见,百世凋零,王朝更迭,外族四起,华夏兴衰,然我始终为我,得传百世,永留万古。纵使世人皆弃我而去,咒我怨我,恨我诽我,我亦无感。且让凡夫万人所指,我独对茶心。我信奉我的本心,管他人作甚。扫尘世尘埃,淌浊世清流,纵使万民不识,我亦无悔矣。故我所守,乃本心,乃大道。
我私以为听懂了些茶,因此对茶也抱有敬仰之心。我敬仰茶的高尚,却也羡慕她的高尚。因为她自由,没有拘束,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做她爱做的事,没人能改变她的好恶。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活在这纷扰的世界里,万事万物在或井然有序或杂乱无章地运行着,一切都在互相牵扯、影响,没有人能斩断一切羁绊,去成为一个孤立的个体。我们可以有着自己的价值观,但是需要顺应时代的需要、世界的潮流、历史的长河。无法跳脱,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孤独。
在一场大世里,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任何企图挑衅世界的人,都会被世界遗弃。唯有顺势而为,方能有为。顺势而为,并不意味着谄媚世俗,阿谀权贵。所谓“势”,民利也,并非民心。民利,于民有利,民心,却并不一定于民有利。因为人民是盲目的,政府可以操纵舆论、改写历史。判断何为民利,需要理性的大脑与无私的品格,更需要一颗忍耐孤寂的心。英雄多寂寞,奈何奈何,几盏清茶冷。
我不愿这茶凉了,且再听听茶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