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求官只为财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禄在其中矣。
子张是孔子的学生,,他姓颛孙,名叫师,少孔子48岁,是为年轻学生,他到孔子这里是要学干禄的,什么叫干禄呢?就是怎样去谋生,古代俸和禄是两回事,俸等于现在的月薪,禄是食物配给,禄位是永远的,所以过去重在禄。干就是干进,干求,干禄,就是如何拿到禄位,换句话说,孔子希望学生学仁学义,子张这位学生来的时候,大概填志愿表与众不同,直截了当,干脆两个字---干禄。要找饭吃,怎么样找公务员当,但是孔老夫子没有气的把他撵出去,反而传授他一套办法说,想做一个好干部,做一个良好的公务员,要知识渊博,宜多听,多看,多经验,有怀疑不懂得地方则保留,阙就是保留,等着请教人家,讲话要谨慎,不要讲过分的话,本来不懂的事,不要吹上一大堆,好像自己全通,最后根本不通,这就丢人了,如不讲过分的话,不吹牛,就很少过错,多去看,多去经验,对有疑难问题多采取保留意见,换句话说,对于模棱两可 的事,随时随地都用得到古人的两句话:事到万难须放胆,宜于两可莫粗心。第二句就是多见阙殆的意思。这个时候要特别小心处理,不要有过分的行动,这样处事就少后悔,一个人做到讲话很少过错,处事很少后悔,当然行为上就不会有差错的地方,这样去谋生,随便干哪一行都可以,禄位的道理就在其中了。
从这一段书中,我们看到孔子的教育态度,实在了不起,这个学生是来学吃饭的本领,要如何马上找到职业,孔子教了,教他做人的正统道理,也就是求职业 基本条件,我们为人做任何事业,基本条件很要紧,孔子说的这个基本条件已经够了。
到这一节为之,上面都是讲为政中关于做人处事的部分,下面高峰突起,就正式讲到政治问题。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哀公是鲁国的国君,孔子自己 祖国的君侯,孔子忠君爱国之心是很强的,自己国家的领袖问他怎样使老百姓心服,要注意这个服字,含义可说是服从,也可以说绝对服了,不敢反抗,这是重点。以鲁国的国君,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是一大笑话。在中国政治的道理,所谓服与不服,在德不在力,权力使人服是霸术,霸道:道德使人自然顺服,才是王道,鲁哀公这个问题问孔子,你说孔子怎么办?他很婉转的说明这个道理,他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这个举就是提拔,这是针对鲁哀公当时的政治毛病而来。举直就是提拔直心直道而行的人,包括圣贤,忠诚,有才能的人,错诸枉的错等于措,就是把他摆下去,放下去,把狂妄的人安置下去,这样老百姓自然就服了。相反的,举枉错诸直,把狂妄的人提拔起来,或只用自己喜欢的人,而把好人打击下去,老百姓自然就不服了,这是谁都懂的道理,而孔子拿这人人都懂的话去告诉他,就好像说当诸侯,君王的人都不懂,未免太笨了。
但人生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人到了那个权位的情况,就很难讲了。譬如我们平时常会说,假如我做了某一位置的事,一定公正,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就做不到绝对公正,人总会受到人情的包围,例如,人家送高帽子,明知是高帽子,仍然觉得蛮舒服,这就是要命的心理了。所以一个人能够做到公正廉明,真是一种最高的修养,像唐朝的历史中记载,武则天问武三思,朝中谁是忠臣,武三思说,跟我好的都是忠臣,武则天说,你这是什么话?武三思说,我不认识的,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同样的道理,看戏容易做戏难,所以我们批评历史容易,身为当局者时,就真不容易了。因此我们知道孔子答复鲁哀公的话,虽然非常平淡,但最平淡的道理是最难做到的 。
下面接着季康子的话,我们曾经提到过,季家是鲁国的权臣,后来鲁国就亡在他们手里,问季康子问什么呢?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使民,就是怎样使用群众的意思,在为政的道德上而言,这个动机就有问题,要想使用别人就已经是问题了,他还用了一个当时蛮流行的口头语,敬啊,忠啊,这些都是老子当时所骂的假仁假义(其实老子并不反对仁义,只是当时社会普遍流行谈的仁义,变成了虚假无实的代名词,所以老子反对)他提到敬与忠两个字,是大问题,敬是尊敬人,忠是终于事,劝是教导的意思,等于现在所说的教育。孔子对于季康子所提的几个大问题,没有批评不对,认为都对,但是孔子告诉他,不要只是空洞的宣传,口头话没有用,天下人的聪明相等,口头骗得了一时,骗不了永久。所以他告诉季康子,接近老百姓,内心要有真正的庄严情操,部下对你自然就恭敬了。如对人敬礼,只是表面上的动作,而内心却是不诚,则敬礼的姿势都不对的,这样的敬礼有什么意义,要内心真正的庄严,尤其对部下对群众,有发自内心的庄严情操,部下自然对你就恭敬了 ,孝慈则忠,真正爱人,人对你自然尽忠,一个人对部下与群众,付出爱儿女这样的心肠,付出了真情,则没有不收到忠的反应的,如果没有这种慈孝,光是劝导教化是没有用的 ,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对善的奖励提倡,不做官样文章,诚恳的举善;教不能,部下不懂的,并不讨厌他,教他,因为你要做之君,做之师,等于他的 长辈,既然做长辈,就是做i老师,尽量教他,他自然受感化。
由这里看到答复国君的问话与答复权臣的问话不同之处,都在为政篇,连起来文章又转了一个味道了,所以连贯起来看论语文章的编排非常妙。尤其古代文章,几句话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说的,把他连贯起来,而能成为一篇曲折有致,蛮讲究结构的文章,他的文学价值,也实在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