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一条新留言:帕特,求你接电话,求你。”
“您有一条新留言:帕特,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我只求你别陷在里面。你会迈过这个坎儿的,柯利会在天堂保佑你,爱你的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您有一条新留言:帕特,你不能一直躲着,你的母亲很担心你,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你必须站起来,我们需要你站起来。”
帕特笑了一下,他把手机的电池抠下扔到一边,举起手边的酒瓶猛灌一口。此时的他已经在小旅馆的房间如此度日整整三天了,服务员早晨打扫房间时就见到帕特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喝酒,他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臭味,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的,不知道意识是否还清醒。“不要吐在床上”,服务员收走酒瓶准备离开时皱着眉留下一语,帕特听闻后嗤嗤的笑几声,口齿不清晰道“那是柯利干的事,我可不是他!”
“我虽不是他,可我是他直系血缘的下一代”,帕特对着关上的房门继续念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读书不多,我可读了一个书店;他年轻风流年老糟糕,我年轻安稳年老暂且不知道;他趁着身体还硬朗时周游世界,我尚有大把时间随意规划;他什么家人都没有了,收养阿布却托付给我,总算一身轻松的来去人世,我却有一个嗜好收集花瓶的母亲,一个类似父亲的维克多,或许还有一个说不清关系的克洛伊,这个人的情况特殊且事情复杂,不确定,说不清啊!总之我是被牢牢拴在网中的,这就已经使我轻松不了了,所以柯利可以随随便便的就走了,跑去人世以外的地方逍遥快活,我还要好好地活着,起码为了那些爱我的人嘛。”
帕特笑着摇了摇头,他将瓶里的酒一饮而尽,仰头躺在床边,一双发肿的眼死死盯着天花板,继续开口对空气说道:“不知道老兄你活的明不明白,反正我一直不大明白。先前我不懂为什么老天不给我一个父亲,好不容易来一个替补的,还走了,所以我每次过生日闭眼双手合十的那几秒其实从来没许过愿,我一直在问这个问题。嘿嘿,效果挺好的,老天被问烦了就把柯利带来了。我从柯利身上学到了很多,虽然我仍不认为他是我父亲,但是我把他当一轮月亮看待。‘父亲’就是月亮,这是我悟到的一个好东西。我以为到了这一步我就算活的明白了,可人生在世哪能没有难题和烦忧,这不,问题立刻就来了。”
帕特眼睛胀得厉害,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用模糊的双眼看着空气,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一个星期前我们两个一起窝在他那老旧的皮沙发上看肥皂剧,他围着一条冬天盖的厚毯子,我抱着肥了一圈的热乎乎的阿布,剧里的男主角反串女性角色跳舞念诗,逗得我俩哈哈大笑,笑声从大开的窗子传了出去,吵得邻居恼怒的找上门来。柯利拖着小山般得身体移到门前对付邻居,我则有点无聊的探身摸了摸窗边快要败掉的花,突然间阿布从我怀里闪电般蹿了出去,我的心一瞬间跳的飞快。我听见邻居的一声尖叫,扭过头去,我看见刚才还高兴地不得了的小山轰的倒下了。我心知山倒了,便扶不起来了,可纵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他去的也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这叫我怎么能不崩溃呢?”
帕特的头突然开始痛起来,他不由得抱着头蜷缩起身体,可头痛愈演愈烈,似乎有两种力量要将帕特的头撕开似的,他不由得哀叫起来,愤怒的用手重重在脑袋上敲着。
“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服务员站在门外不安的敲门。
帕特想随便甩一句话让服务员走开,可头痛使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咬着牙承受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痛苦。
“先生?先生?”,服务员开始用钥匙开门了,一大串金属钥匙随着这关键的一把摆动碰撞着,刺耳的声音全都传入了帕特耳中,它刺激着帕特,使他活着经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先生!”,帕特昏迷前听到的就是这一声惊呼,他恍惚中看到一个面容模糊的人朝他走来,对方伸出了一只手,这几日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之地,帕特安心的任黑暗将自己吞噬。
......
帕特行走在弥漫天地的大雾中,他周身白茫茫一片,什么看不见。
“我总要走一条路。”
帕特想着走着,沿着一条路走了很久。
“这条路太长了,我走不到尽头的。”
帕特跑了起来,又跑了很久。
“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帕特跑的气喘吁吁时反问自己。
“我不知道。”,帕特找不到答案时停下了脚步,他随意转了方向走了走,又随意转了个方向走了走,漫无目的。
“帕特,你在找什么?”,一个男人从雾中走了出来。
帕特并不记得这个男人,但既然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我不知道。”
“那么随我走吧”,男人引着帕特去了一片花海,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每一朵都很漂亮。
“你可以摘一朵喜欢的花。”
帕特找啊找,找啊找,心中那白色的花朵却始终没有出现。
“别伤心,我送你一朵风铃草,它是我亲手种的。”
男人摘下一朵蓝色的钟状小花交到帕特手中。
“谢谢,我很喜欢。”,帕特低头亲吻着小花。
男人望了望大雾,他出声提醒帕特。
“你该走了。”
帕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呆呆的站在雾前不肯离去。
“回去吧”,男人笑着挥了挥手手。
帕特不舍的向雾里走去,大雾立刻将花海与男人遮住了,他手中的风铃草像是有了生命般随着流动的空气发出悦耳的铃声,铃声所及之处大雾尽消,帕特便向着最为明亮的地方走,直到光芒将他完全包裹。
......
“柯利!”
帕特猛地惊叫一声,他顶着刺眼的光睁圆了眼。
“谢天谢地你醒了。”,一团火焰飘了过来。
帕特在温柔的帮助下坐起身,他被适时的喂了几口水滋润干燥的嗓子,呼吸间淡淡的花香使他在现实突然的到来中更快的平静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
帕特有意的躲避那一双关切的眼,他有气无力道:“已经没事了。”
“医生说你是哀伤过度,身体并无大碍。昨天接到医院通知时我吓坏了,你的家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他们守了你一整个晚上,几个小时前我才替过来的。”
“谢谢。”
一连串的问题只能使人暂时忘却现实中的苦痛,沉默稍有势头便轻易大获全胜,帕特想起了梦,想起了梦中的男人,想起了那朵驱散大雾的风铃草,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克洛伊敏感的察觉到悲伤的情绪,她犹豫着开口问道:“帕特,你......好点了吗?”
帕特闭上眼摇了摇头。
“我”,克洛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帕特听见了窗边的一串风铃正随风作响,梦里的花也是如此。柯利,原来你一直没有走远吗?你送我温柔的爱,是在担心我吗?你竟已经离开四天了吗?
“四天了?”,帕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是啊,时间过得飞快。”,克洛伊低下头去。
柯利走了整整四天,他日常起居的家被空置了整整四天,家里带有他气息的器物以及活生生的阿布被冷落了四天!该死的!
帕特开始慌张了,他连续按着床头铃,等不及时便一把拽下手上的吊针,拿起架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向外走去。
“我要去柯利家。”
克洛伊从凳子上起身猛地冲上前去拦住帕特。
“不行,帕特,你怎么了?你身体还没好。”
帕特皱着眉看向克洛伊,语气极为认真。
“我必须去,阿布等了那么久,一定急坏了。”
克洛伊眉眼间尽是疑惑,可她仍坚定地站在门口。
“现在不行,你去床上躺好,有什么事情我去替你做。”
帕特突然内里生出一团无名火,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仍旧对路上的那团火焰怒目而视。
“替?谁都不能代替我!你最好让开。”
克洛伊有些害怕帕特现在的样子,她咽了口唾沫,一动不动。
帕特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像一头横冲直撞的牛般顶开了前方的火红一片,他大口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用上身体的全部力气向贝克街上正在责怪他的房子跑去。他脑中充满了糟糕的想象,肺里经受着难受感的折磨,他的身体确实还没好,像一副临时寻来的皮囊般软塌塌的。
双重的痛苦夹击中帕特忍不住流下泪来,他用手在脸上粗糙的一抹,将泪水尽数甩在身后。他知道那些泪会飘在紧跟着他的火焰上,不知道小小的一滴会不会使火焰停下脚步?
白色的门就在眼前,帕特急躁的翻着衣兜,门内随即传来疯狂的挠门声,是愤怒的阿布。
帕特将钥匙插进门转动,由于他动作粗暴,前几次他都失败了,门铃被带动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开了,阿布弓着背死盯着帕特。
“对不起”,帕特蹲下身去试探着朝阿布伸出手“我来晚了,对不起。”
阿布“嗷”的一声冲到帕特面前,它的前爪闪电般的抓挠着帕特的脸,一双眼睛满是怒气。帕特没有任何躲藏的行为,他做好了承受阿布的怒火的准备。
“帕特!”
克洛伊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她看见帕特被抓的脸上渗着细小的血珠,立刻冲上前去把帕特拉开。
阿布三步化作两步追着帕特,它跳起来挂在帕特身上,锋利的爪子将帕特胸口的衣服勾的满是线。
克洛伊拉着帕特向屋里冲去,她抓起沙发上的一个软垫向阿布扔去,面色惊惶。
“这猫疯了吗?”
帕特用力甩开克洛伊,他跑去打开柜子掏了一把猫粮,满是愧疚的低下身去将食物递到阿布面前,另一只手尽可能温柔的抚摸着阿布的背。阿布饥饿的埋头就大口大口吃,食物被咬碎的声音嘈嘈似急雨,它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在被撑起的肚皮上甚至可以看到未被消化的食物的形状。
克洛伊看着地上的一人一猫无力的垂下了手,在相依为命的人与猫前她做不了什么。她转身寻了个小碟子倒了些水,默默地推到猫儿面前,随后安静的离开了。
阿布吃饱喝足便渐渐温顺下来,它缓慢的起身爬到帕特的怀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抬头看着帕特。
“你原谅我吗?”,帕特对阿布笑了笑。
阿布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帕特,许久,它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在帕特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了。
帕特安心的舒了口气,他一遍遍抚摸着阿布,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咪脑子里想了很多。
我究竟接受不了什么呢?柯利终会离开,这一点我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这绝不是自我欺骗。我清楚的知道:无论谁去了,无论自我夜空的月亮落了哪一个,世界照常运行。我理解这个道理,我知道自己会在时间与爱的帮助下走出来,我会平静的度日而不曾想起柯利的存在,我终会有一天平静的说出“柯利走了”,正因为这样,克洛伊劝我的那些话听来并没有什么力量。
说到底,忘记伤痛是件很难的事,因为你要做的不是轻易地把一个人从你的记忆里擦除,恰恰相反,你要在回忆的细枝末节中加倍承受伤痛。无限的可能性会使你后悔与自责,不能改变的现实则是伤口上的细盐,你必须靠自己坚强的面对。从记忆中一步步走到现实,为往昔里鲜活的生命判上死亡的符号,而唯有你从带血的痛苦中自己站起来,阴阳两界爱你的人才能松上一口气。
“我不是接受不了死亡。”,帕特轻声告诉自己。
我难以接受的不单单是柯利的死亡,我经历过重要的人离世,那的确痛苦,可它不致于使我崩溃。我跳出自己的生活藏在角落里,我身陷不正常的状态,我毫不负责的躲避爱与责任,这都是因为现实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打击。我本以为人到尽头便欢迎着死亡平静的到来,就像生命开始的那样,平静的在母亲肚中孕育一段时间,在一片充满希望的欢迎声中降落人世。既然人终有一死,且没有例外,何不为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结束,可是现实中能有多少如意者?死亡它悄然来到你身边,像捕捉猎物般猛地把你扑倒,你纵然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少不了挣扎一番,如此便引出多少痛苦!
太突然了,死亡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令人来不及把多年的准备装在身上,突然的在人眨眼间就阴阳两隔,突然的使人心生黑洞般的恐惧。天知道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离开,说不定自己就以做梦的都想不到的方式在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离开人世。如果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危机,我生在世上为了什么呢?我努力的活着又为了什么呢?倒不如立刻死了。死了便什么烦恼苦痛都不会有了,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死了以后会怎样还不得知,我不如冒冒险,索性躺在那里等待死亡,无论它再怎么突然的抓住我,我连挣扎都不会有。
帕特摇头笑了笑,他不该一个人这么坐着想着,太容易出事了。他小心的将熟睡的阿布抱到它睡觉用的盒子里,寻了个背包将阿布的东西塞进去,双手抱着盒子慢慢的向家走去。
外面天色渐暗,小风吹着阿布的毛,短短的黄毛像随风摆的小草般,时不时改变方向露出下面肉色的大地。阿布睡得很舒服,它完全沉浸在梦香中,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愉快声音。
帕特的门前放着一摞旧书,应该是亚历克斯送来的书店的囤积物。帕特用脚将书移到一边,进屋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他温柔的将阿布从盒子里抱到床上,轻轻地搂着它,感受着阿布身体散发的热气,帕特放松的闭上眼休息起来。
再睁眼时,月上中天。阿布已不知何时醒来跑走了,帕特身体的疲乏感越发明显。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烫,咳了咳嗓子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你怎么在这儿?”,帕特眯着眼看见月光照着的沙发上坐着一团火。阿布正仰天躺她身边玩一个毛线团,胖乎乎的身体扭来扭去。
客厅没有开灯,克洛伊站起身来,黑暗中她的面容模糊。
“我来时门开着,一摞书倒在一边,阿布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跑了出来,我担心你便进来了。我看见你在卧室睡觉,于是我把门口的书放在壁炉旁的书架上,自己准备了点晚饭给阿布吃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犯。”
帕特又咳了咳干燥的嗓子,他现在虽然在发烧,意识却是清醒的。
“白天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的对不起。”
“她始终都是那轮夜幕中独一无二的月亮,她从没有改变自己,变的不过是世人之心罢了。我总以为,从前的月亮尽管在夜空中孤独,人世间总还有她忠实的爱人和朋友。现在呢,她孤独的只剩自己了。我每每看月亮,想起的就是她的孤独,那孤独真实的映照着我的世界,孤独感在夜深人静时便如月光在漆黑的夜一般无法令人不去注意。”
克洛伊声音轻轻地,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帕特心上。
“这是你曾经写的文字,它们触动了我,我看过那一遍就记在心里了。从前我不识月亮,因为你我开始理解她,欣赏她,我弟弟看到我躺在阁楼上夜晚赏月时说我变了,我当时脸烧的通红,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我爱上了那轮月亮呢?还是那个引我欣赏月亮的男人?有了答案后我开始不自觉的关注你,时间久了我就了解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可我仍不知足,我想走进你的心,我想像你理解月亮那样理解你,我甚至想做你夜空中的一轮月亮。”
克洛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你抱我的那一天我以为自己快要是了,你不知道我走进房间后立刻就热泪盈眶了,我一整晚都没有睡觉,我一直在想象美好的未来,我期待着你带给我的崭新人生,可我错的太离谱了。第二天我就察觉到你拥抱的行为只是一时激动罢了,你少有激动,故而行为反常,可我当真了。我知道你后来有意的躲我,说实话,我很受伤,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我的确受伤了。
我伤的不够深,所以幻想使我依然对你如影随行。今天从医院追你时,我看着你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又急又伤心,我拼命地追你,我心里有个声音叫喊‘追不上他,你就再无可能了’,可我确实没追上你。当我赶到时你正在被猫疯狂的抓挠,我上前拉你逃跑,你竟然一把甩开我,我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那一瞬间我特别想放声大哭,可你正在尽力安抚猫咪,你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猫儿身上,我不能打扰你。
离开后我一个人坐了很久,我想了很多,心里那个‘放弃’的念头起起伏伏。我一边告诉自己,‘放弃’了就不配言爱,另一边却又被逼迫到角落里。我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或许是找一个答案,或许是断一份念想,总之,我来找你了。我还要告诉你,我想要放弃了。”
帕特沉默的听着,直到克洛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缓慢的开始向客厅走去。阿布扔下毛线团跑到帕特脚边,它站起身蹭着帕特的腿,帕特拖着阿布走到壁炉前缓缓坐下了。他抬手抽了一本旧书撕了一页,又从地毯下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根。微弱的火光虽是整间客厅唯一的光亮,可借助老旧的书页它很快热烈起来。
帕特将燃烧的书页扔进壁炉,他开始一页一页的撕下来往里扔。
“一起吧。”,帕特轻语。
克洛伊看着熊熊火光映在帕特被抓破的脸上,看着他的眼睛反射着道不清的光芒,真是万般思绪凝心头。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帕特身边,也抽出一本书向壁炉里一页页扔。
帕特手中的书被撕的只剩一页了,他把封皮扔进火焰里,唯留下那一页大声念起来。
“人生无常,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世间哪个角落死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世间哪个角落为另一个亡魂哀伤。这朝不保夕的人生啊,哪有什么后会有期,来日方长?除了把酒言欢,相亲相爱,什么不是虚妄?”
帕特大叫一声,他笑着看向克洛伊不知何时竟含了泪的双眼,口中喃喃。
“一切都是虚妄,虚妄!”
注:文末“人生无常”之言出自熊培云《西风东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