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冷,但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燃了。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哦?”Mary微微转过身子看去,烟还噙在唇间:“你是……哪位?”
一个身材修长、腰肢柔软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穿着毛茸茸的黑色皮草,在街灯下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是式样和裁剪都非常自然,把主人那妩媚懒散的气质衬托得贵气十足。
“哎呀,你可能是不记得我啦。以前在城乡地铁站附近住公寓的时候,我们在同一层楼来着哟~”女子拉着绵软的长声说道:“但是我可记得你哟~那时候你好严肃的,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得了。哇,现在可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哟~”
城乡地铁站附近?Mary确实在几年前住过那里的廉价公寓。但是不久就搬走了,和那些邻居也没有什么交情。她在记忆中淘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想不起面前这个女子的半点信息。
“啊,抱歉,我确实住过那边,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实在想不起……”Mary礼貌地笑了笑,点头向对方致意,就有迈步离开的打算。
“哎呀,没关系啦~当时你养了只猫嘛,所以对你有印象的哟~”女子却似乎并没看出Mary的意思,反而往前紧跟了两步,追上Mary肩并肩地边走边聊起来。
“啊,你说乌丫儿吗?”这下触动了Mary的回忆,她有点苦涩地露出个笑容:“那本来是流浪猫,我看天气太冷觉得它可怜,才带它回家的。要不是因为养了它,公寓的管理员也不会要我搬家。”
“哦……对哦对哦,那个公寓式不许养小动物的哟~那后来呢,你还一直带着它的吗?”
“嗯,后来我另找到一个房东直租的一居室,虽然贵了不少,但是有乌丫儿陪着,也没有那么孤单了。可惜,大概一年前,它生了场大病,虽然找了很好的宠物医院给治病,但最后还是没了……”
“哎呀……好可怜哟~真是的,看你现在的衣着打扮,事业一定很成功。要是缘分再多一点,它也能跟你多享一点福哟~”
“唉,可能吧。虽然我现在也说不上事业多么成功,不过再也不至于给它买点小鱼干我自己就挨饿啦。”Mary轻叹一声,想起一人一猫一起艰难度日的那段时间,鼻子竟然有点酸酸的。
“哎呀,不要难过啦~都说猫有九条命的,说不定还会有缘分的哟~对了,说到缘分,你自己怎么样啦,还是一个人吗?或者说……已经有了好男人啦?”女子一脸八卦地凑近过来,呼出的气息又香又湿润,轻轻喷在Mary的耳边。
“嗯,我倒是有个男朋友,人很好的,应该马上就来接我了。”Mary开始有点反感这个纠缠不休的女子了,不想和她再过多交谈,一面说一面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她的男朋友每次都是从前面的十字路口拐过来接她的,往这个方向多走两步,就能更快看到他的车。Mary开始在心里暗暗期望男友尽快出现了。
“哦哦……好事情哟~怎么样,他人帅吗?很有钱吗?你们快要结婚了吧?……”
Mary突然发现,此刻这样的深夜,在这街灯昏暗的道路上,竟然冷冷清清,只有自己和这奇怪的陌生女子。她突然从心底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顾不上敷衍回答女子连珠炮一样的问话,只管越来越快地往男友会来的方向迈动脚步,最后,疾走变成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小跑。
而那女子却一点也不吃力地跟在Mary身旁,继续喋喋不休。不知是她真的特别轻盈,还是Mary心里害怕来不及去听,同样是穿着细跟的高跟鞋,街道上似乎只是回荡着Mary一个人的脚步声,丝毫没有那女子的动静。
突然,两道亮光划破了前方的昏暗,一辆轿车从前面的十字路口转过弯来。
“啊,是我男朋友的车,我要走了,不陪你聊了!”
Mary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匆匆扔下一句全无礼数的道别,急急忙忙向轿车跑了过去。
“Mary,你怎么啦?”许是见到Mary神色有点慌张,男友停下车,开门走下来,一把揽住了气喘吁吁、两腿已经有点发软的Mary。
“没事,没事,我们……快点走吧……回家……”Mary倚在男友的怀里,终于感到有了些依靠。
“呃,这位是……你朋友?”男友一面抚着Mary起伏不定的后背,一面问道。
Mary抬起头,正要说话,却看到那奇怪的女子站住不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男友。
“你是邰迪?”女子突然凶狠地问。
“我……是啊,你是谁?”
“呵呵……你还敢问我是谁?我问你,你上一任妻子是不是叫郝佳菲?她是怎么死的,你说呀?说呀?!”
“怎么回事,阿迪?”Mary惊疑地问:“你前妻不是因病去世的吗?她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吗?”
“是啊,我前妻是病死的,而且……我不认识她啊……”
“还敢说是病死的!”女子突然恶狠狠地扑了过来,伸开手向Mary男友的脸上身上乱抓过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敢不敢说?敢不敢说?”
女子那妩媚娇柔的身段,突然一变就变得又敏捷又有力,动作凶狠异常。而Mary的男友却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只知道一路后退躲避,完全对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没有还手之力。两人一追一逃,转眼跑到了马路中间。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吱——”一声尖利的刹车声音,以及“碰!碰!”的撞击声,和人体倒地的声音。
“啊——”Mary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几天以后,Mary神色疲倦,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一位警官走过来坐在对面,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根据我们的调查,之前在车祸中丧生的邰迪先生——也就是您的未婚夫,其实曾经有过不止一段婚史。他的三位前妻都在去世前出现相同的症状,并且都投了很大数目的保险,受益人都是邰迪先生。”
“您的意思是……阿迪是连环杀人犯?难道说我是他的下一个目标?”Mary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呃,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我们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他的第一任和第二任妻子是农村人,据查并没有火葬,而是土葬的,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是说不定还是可以做一些毒理的检验……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是不会下什么定论的。”
Mary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所以警官之后说的话,她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完全听清。
警官说:“至于您说的那位和邰迪先生一起出车祸的黑衣女子,很奇怪,虽然您和涉事大货车上的三个人证词都是一致的,但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血迹或者别的什么证据证明现场有这个人,就连附近的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相似的影像,所以现在还根本无法确定她的身份……”
Mary像是梦游一样,昏昏沉沉地夹着文件袋上了出租车,渐行渐远。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警局门口的大柳树枝条绿油油的,随风懒洋洋地摇摆着。大树的腰间高处,一根又粗又大的枝条上,有一只毛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黑猫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似乎是在目送那远去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