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有一个通病,以为点了收藏就等于拥有。歌单也是。
我收藏的近百个歌单里躺着近千首歌,那些歌我听过,但又对其一无所知。在智能手机中,它们成为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许是因为太多,或许是因为太容易获取,音乐变得不再被珍视。它跟随着这个时代一起,被打碎,被数字化,像散落的石子一样,被随意地捡起和丢弃。
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01
听音乐这件事,最早发生在我的童年。
那是上个世纪的末尾,城市里处处洋溢着迎接新世纪的喜悦。我家的录音机旁,散落着朴树《我去2000年》的卡带。小孩子对颜色敏感,卡带封面上黄色的麦田常将我带离熟悉的小镇,飞往更加旷远的世界。
卡带上的齿轮,旋转的黑色胶条构成了我对音乐最原始的记忆:不仅在我的耳朵里,还在我的视野中。我能看见一首歌的终结:当磁带卷全部转到另一边的齿轮,歌曲结束,时光流逝。
那是卡带的黄金时期,我妈独特的品味让我的童年浸泡在朴树的吟唱中。A面从头放到尾,按下按钮,取出磁带,换B面。《我去2000年》终于放到了2000年之后。
Mp3时代很快就到来。我妈仍会偶尔分一只耳机给我,说:你听,这是个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我戴上,是朴树的那首熟悉的《白桦林》。从那时开始,人们不再受困于巴掌大的卡带,而是直接跳入网络曲库的海洋。内存单位从M变成G,一首没听完,就换下一首。
当时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那是音乐碎片化与数字化的开端。
后来我终于去听了一次朴树的演唱会。那时我每日沉浸在音乐软件的各种歌单里,习惯而麻木地切换着歌曲。直到那一晚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听过一首歌了。
当《白桦林》的前奏响起的时候,我不受控制地落下了眼泪。而当他唱起第一句时,我坐在人群的角落,痛哭流涕。我妈口中的“你听,这是个多么美丽的爱情故事”从回忆向外涌现。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音乐不再是它的唯一载体。
前些日子,我心血来潮,拿出新裤子《GO EAST》专辑来放。唱针行至第二张的D面时,静默如潮水般突然袭来。
那是没有刻任何音乐的一面,在我来不及思考的生活中急速拉扯出一片真空。连同秋日的阳光一起,我突然感受到一阵美妙,那是音乐软件所不能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天然的欢喜。
现在我已经拥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唱片。它们在无形中,慢慢影响着我的思维和生活方式。我开始更注意事物的整体和连贯性,以及对时间的感受。
我想,生活不应该被碎片填满,即使忙碌也不该忽略内心。保持敏感,不疾不徐,像唱针一样行走,走出属于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