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将不再拥有白天或是黑夜,就像过去的日日夜夜,我从来未曾拥有过。
黑夜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人们相信太阳会升起,白昼随之将扑面而来将你包裹。而白天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人们相信太阳会落下,黑夜会轰然坠地将你覆盖,而我并不拥有黑夜或是白天,因为每一刻,我都深信不疑,神祇已经倒地,我的世界将永坠黑暗。
我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恐慌,那年我13岁。
从来未曾有人认真注视过那个孱弱少年血液中默默滋生的暴力。
那个炎热的夏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会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死去,然后我开始习惯于一个人在田野和河边游荡。那是一条曾经淹死过人的河,而那田野,对一个矮小的孩子来说,草深得如同树冠倒生的密林。那时的我会折断蚂蚱的翅膀和脑袋,踩爆鸣叫的知了,剥掉青蛙的皮然后将血红的一团肉向远处扔出去。
我总是喜欢潜入水中,我屏气的功夫好的不可思议。我喜欢无所事事得伸出手指摩挲着河底圆溜溜的石子,水底世界是我幻想中母亲应该有的感觉:她冰凉而温柔,永恒得沉默——当然你得避开那些汹涌的暗流。当我终于上岸时,太阳的炙烤急迫得近乎谄媚,阳光似乎按耐不住得想将我的皮肤撕裂,我能够听到皮肤发出的声音,就像水滴落入烧干的锅底,而我唯一的感觉只有无聊和厌倦。
然后我又看见了她。
十来岁的年纪,所有的女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谜,而她恰好比我大几岁,我无法移开眼睛,她是谜中之谜。
为什么她的头发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为什么她的眼睛总像是噙满了水汽?为什么她的嘴唇总是微微张开却不显得傻里傻气(很多人的嘴巴张开时候我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苍蝇飞进去),为什么她的衬衣总是在她的腰那里收进去收进去,似乎那截腰肢拥有神秘的磁力让衣服能够紧紧地贴在那里,我幻想着她的声音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尖锐急促,却是犹如麦粒落入沙地一样低沉悦耳。
她远远的从半人高的草地中走了过来,布料摩擦着草叶悉悉索索,当她经过河边时,我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向她的背影扔了过去。
她的背影令我心烦意乱,因为那个男人远远跟在他的身后,他眼神中浑浊的光向我昭示着另外一个我完全不懂的世界,我厌恶那眼神,更恨那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我还记得去年在大槐树上打盹时候,我看见她,黄昏的麦田深处,他也在那里,几乎跪倒在她面前,不停得扇着自己的嘴巴子,然后他猛然起身,在我眨眼睛的功夫,就将她的衬衣扒下来了一半,她没有出声,像一只被惊吓的蛇一般无声得蜷曲着挣扎着,拼命跑掉了。从那天开始,一扇大门轰然打开,我进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我必须杀了他。
我的计划很简单。这一年来,我早已经熟悉了那条河的所有暗流和漩涡,我熟悉它们,就像我知道自己指尖有几个簸箕几个箩一个一目了然。
那天,瘦小窝囊的我,在水中呼喊着挣扎着,我看见他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最后他还是跺了跺脚,然后脱下了那双黑色白底的的崭新布鞋,跳进了水里。
我不知道暗流和漩涡是否一定会将他卷走。但如果有水鬼河神,我宁愿交换自己的灵魂让他永远沉溺。
我引他游向了最危险的水域,就像让一滴肮脏的水滴融入河水里一般轻而易举,他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曾经恐惧得试图抓住我的脚,但水底的我轻巧得就像一只滑腻的鱼。
我上了岸,将河边随手抓来的半截草叶塞进齿缝,眯着眼睛看着河面归于平静。他放在岸边的鞋被水弄湿了,像冻死街头的弃婴一般,黑黢黢得而且冰凉。
就在我第一次杀人的那天夜里,我将我从河底摸来的一块最美的石子放在她家门口的石臼里。
她家的屋门薄而破烂,我能听见屋里她母亲睡梦中长长的呻唤,她瘫痪在床,浑身已经烂了一大半。
她的父亲人不赖,脑子机灵,总是笑呵呵的,却是嗜酒如命,他时不时在县城倒腾点东西,收入在这个小村子也是算得上可观,在某个夜晚,喝得烂醉的他失足摔下了极深的沟坎,投入了那个早已等着他的黝黑的命运,就像婴儿投入母亲的怀里。父亲死了,她只能从县城的学校辍学回到农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雪白的衬衣和辫梢水红的丝带成了我每夜少年梦中的唯一主角。
在我第一次杀人之后的某天,我知道了她要回县城上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拖着写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半夜三点了就睡觉了说第二天写,结果就拖着拖了一个月,然后就卡壳了再也写不出来了。觉得前面自己真的很喜欢的。以此为戒。不能再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