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说北湾的山鸡很傻,对扛枪走来的猎人常常熟视无睹。去年十月,他与朋友去打猎,见前方十几米处,一胖山鸡端坐枝头、打盹。朋友举枪就射,一口气打空弹夹、共十二发,那呆鸟竟纹丝不动!老何一看如此这般,也把子弹打光,山鸡还是不动声色。二位满腹狐疑地走过去,用步枪去捅。噗的一声,它飞了!不到十米,又如石头般坠落,气绝而亡。仔细一看,其胸膛已被子弹贯穿,势如蜂窝。
一条蜿蜒的柏油马路,通往林子深处。老何的家,就藏于这片树木之中,在某个路牌和邮箱的后面。沿着灌木簇拥的U形车道,来到他的门前。我们带一个绿色的皮划艇,细雨中没有打伞。他家门前的草坪很大,房子显得一般。普通的独立屋,有车库垂直相接,成L形。
房子主体朝南,背北对着一个湖湾。进门右转,沿着过道走几步,到了一个开阔的所在,左边是餐厅,右边是厨房。山墙(侧墙)有个大窗户和一个玻璃推拉门,采光充足,餐桌和橱台都很敞亮。门外面的阳台上,摆着烧烤炉、桌椅和遮阳伞。旁边是个花台,高低两层、错落有致,挤满了灌木和鲜花。从阳台拾级而下,是砖铺的地坪,火盆前摆着两个木制的躺椅。在地坪的边缘,一个喂鸟的小屋,夭夭地挂在铁钎上,似乎,无风也在摇晃。这一片面向着东南,暖和、避风,天气好时,是休息和烧烤的好地方。
今年的夏天很不像话,几乎没有热过。下着小雨的北湾,更是冷嗖嗖的。沉沉的天、绿油油的树、 湿漉漉的草地,各种各样的花随意地开着,空气中透着一种清新甜美的气息。
北湾(north bay)是个不到六万人的小镇,离多伦多约三百五十公里。沿着400号和11号高速,一直往北开到nipissing湖,岸北小镇就是北湾。
在加拿大,人们珍惜短暂的夏天。北上的高速公路上,总是挤满了去度假区的车和人。前些年,我们也这样,每到周末,朋友四五家,娃儿七八个,浩浩荡荡去露营:搭帐篷、点篝火、烧烤,划船、骑车、看湖、看树、看星星。曾经是孩子们翘首以盼的节日。这几年不曾再去,因为孩子们大了,似乎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开了200公里以后,车流渐渐散去,还在下着雨,道路、树木都是灰色的,天地茫茫,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上次去北湾,是两年前的夏天,老何正筹划着换房子。他兴奋地告诉我们,新居在湖边,风景优美,他一眼就看上了。一向淡定从容的老何,也眉飞色舞起来。
爱上一个人可能不需要理由,但是爱上一栋房子,一定是有理由的。这块湖边的物业,占地三英亩(十八亩),有大片的草地和高大的树木。房子离水边约有七、八十米,距离恰到好处,你既感受不到水的潮气,又可以居高临下看水,感受水的灵气。
房子依着地势而建,二楼与车道相平。一楼的前部在地下,后半边在地上,中心的客厅,约二十平方,沙发电视卡拉OK,还有一个八仙桌。枣红色的八仙桌,面对着窗户,摆着文房四宝和王右军的字贴。这个桌子还是个麻将机,可谓雅俗一体。从客厅一角的门出去,又是一个阳台。阳台上一对大红的椅子,鲜艳夺目。视线被这对椅子吸引,顺着它们面对的方向,沿着斜坡草坪,流到远处的湖。目光停留之处,是湖湾的一汪静水。水边有个小码头,码头上的两把椅子,一只鲜红、一只湛蓝。好像是两个人,并肩无语而坐,望着水、望着天。
地主老何夫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去了西雅图,在亚马逊工作。二儿子叫Benny,每天都在家里,盼着爸爸妈妈早点回来。Benny是条狗,有灵性,懂一些英语,吃饺子会吐饺子皮。老何爱打猎,枪柜里存着四把长枪:两把点二二步枪,一把点三八步枪和散弹枪。步枪配有瞄准镜,点二二打鸟、点三八打鹿和熊;散弹枪除了打鸟,还负责耍酷,模仿英雄本色周润发。老何也喜欢钓鱼。他说,只有做到想钓什么鱼、就钓到什么鱼,才算是懂一点钓鱼的门道。我不懂钓鱼的门道、也缺乏耐心,但喜欢坐他的船去湖里。日落的时候,看落霞纷飞、水天一色。
天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们在餐桌边围坐,边吃饺子,边听老何说一些北湾的故事。
我喜欢北湾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