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回了一趟老家,正好赶上亲戚收鱼。亲戚家里有一个大池塘,每到年前会把水抽干,鱼捞出来卖,换点收成,正好过年。捞鱼先抽水,水见底时,亲戚穿上防水服,下到池塘中开始作业。池底到处是稀泥,每一脚都陷入很深,步履维艰。
不要看一池子水平时风平浪静,池塘见底,浪潮褪去,水底的鸭蛋重见天日。看到遍地的蛋,仿佛能脑补内急的鸭子迫不及待水下作业的样子。主人真是白养了你们,在外面四处留种,不遵守生产规程,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正值南方天气寒冷,田里已经看不到农作物。稻田里的水已经干涸,只剩收割机轮碾过后留下的凹槽。田垄上长满了高高的草,已经干枯,泛黄连成片。
虽然没有雨,但是与北方相比,这股湿冷却是入骨的。我在池塘边站一会就感到寒意袭来,更不要说在池塘里作业了。
岸边茅草丛生,已经枯萎干燥,于是亲戚在田垄上点起一堆火。最开始我们想直接把田垄上的茅草点燃,顺着小风直接吹下去,顺便除了杂草。但是感觉这样火烧连营,会有隐患。于是我们就从茅草丛中,薅出一些干草,打火机点燃,瞬间,热风袭来。
这大概是冬日里最美好的体验,茅草好烧,一点就着,旺。火苗在烧动,茅草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干燥的热空气驱赶了身上的寒意。这是室内烤炭火所不具备的,室内空气不好,炭火微弱;室外空气流通好,火势旺盛。
很快就遇到问题,茅草燃烧速度快,一点就着,很爽,但是过一会,火就显现颓势,于是还要再去找新的茅草。为了不让火熄灭,就要不停地割新茅草;把新的茅草加入火堆,火烧得更旺,茅草反而消耗得越快。
这就无法安静地取暖了,需要不停地获得新的茅草。
过一会,我们说,干脆去搞几根硬柴来烧吧,这样更长久一些。正好池塘边有一棵枯树,树龄不大,正好带了镰刀,于是砍下了一些枝桠,趁着茅草烧的正旺的时候,扔进了火堆。
柴在刚刚扔进去的时候,还冒着一丝青烟,这是没有完全干燥的水汽,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不一会,柴渐渐地点着了。火苗不算旺,但也是在慢慢烧着。把几支柴架在一起,相互支撑,下面再加上一些茅草辅料。这样一来,有了几个核心的硬柴做支撑,茅草的消耗速度比之前慢了,燃烧就比之前相对稳定很多。虽然没有先前火焰大起大落的跌宕,但是热量稳稳地输出,至少省了很多割草的功夫。
那天下午有些微风,我站在上风向,离火焰近一些去感受燃烧释放的热量,在适当的时刻添加一些柴火。看亲戚在池塘里忙前忙后,不时来取暖一下,并预估今天池塘的鱼的产量,忙碌了一年,最后收割的时候到了。
亲戚没有让我做什么事情,那天下午我其实是在袖手旁观。但这是我近期很放松的几个小时。在城市里生活,久之便失去在自然间的直接接触。但是不管你在写字楼的灯光下做什么,千里之外的这方土地上,总是有人在劳作,有物在生长,有生命在跳动。春夏秋冬,一轮又一轮,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下来,凝结的全部是记忆。
且看那火焰,就像我们的进步事业一番。茅草可以给我们引火,一点就着,释放我们内心的野性;但是茅草本身不经烧,无法持久,很快就需要觅得新的茅草。把基业建立在茅草上,虽然可逞一时之愉悦,但是非长久之计策。
如果我们的目的是生火取暖,那茅草就只是一个燃烧的引子。点燃以后,在大火正旺的期间,要把硬柴送进去,借着火势,驱干其中的水汽,才能慢慢烧起来。一旦点着了这些硬柴,那就燃烧更加稳定了。
如果我们只是依赖茅草才能燃烧,那为了火势不灭,就要一直割茅草。那这个时候,我们往往无暇安心地在火边取个暖了。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有人割茅草上瘾了,忘记了自己要做的是烧火取暖。于是为了火能烧下去,每天都在寻找新的茅草,不然火势很快就灭掉了。但是割久了以后,就忘记自己点火的目的是做什么的了。于是,火烧得越旺,反而越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虚火,不可持续,一旦停下茅草供应,很快就剩下一堆冷灰了。
茅草就是即时反馈,硬柴就是真正能支撑我们成长的体系。即时反馈来得快,去得也快。体系来得不容易,建好了以后,也会经久耐用相对稳定。当我们想要快的时候就会去点一把茅草,但是真正你想要把火烧得久,必须要有硬柴。
我一直认为,我们的生活包含了我们成长的智慧,只是我们缺少发现的眼睛。回到北京,茅草和硬柴的故事还萦绕在我脑海:
如果地里先埋几个红薯,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