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怎样生活,这是千百年来人们一直探讨的人生命题。有人说,人生必须有目标;也有人说,人,每天过得开心快乐就足够;还有人说,人生必须努力拼搏,使自己取得成功。但与亨利·戴维·梭罗相比,这些想法显然不够深刻,也没能切中要害。因为,在他看来,人最应该关注的是自己的内心。
1817年,梭罗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那时的康科德镇与美国其他地区一样,已经开始了工业化的进程。在这个过程中,梭罗曾亲眼目睹过,或读到过有关爱尔兰人和中国劳工建造铁路,饱受剥削的情况,也为康科德日渐被摧毁的自然资源和本土文化而感到痛心和愤慨。
“人类在过着静静的绝望的生活。”这是梭罗对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在工业化进程中碌碌生活的人的评价。在他看来,“那些在店铺、公事房、田野中到处可见的人们,仿佛都在赎罪一样,从事着成千种惊人的苦役”,这样的人,“除了做一架机器之外,他没时机来做别的。”梭罗的见解一语中的,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大多数人,包括当前,正处在工业化进程中的我们,正在过着的那种绝望的生活状态。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有无休止的生活欲望,它们就像一股汹涌的暗流,将我们冲击得站不稳脚跟,以至于每天跌跌撞撞地奔走,却找不到自我存在的真实价值。
为了走出这种生活怪圈,梭罗决心找到人生的最高准则。而在瓦尔登湖,梭罗实现了这一愿望。
1845年3月的一天,二十八岁的梭罗从别人那里借来一柄斧头。他走进瓦尔登湖的森林中,开始砍伐一些箭矢似的高耸入云的白松。那片森林是他的朋友兼老师爱默生为避免森林被大量砍伐而买下的,梭罗很喜欢那里的风景,于是就开始在那片森林里劳作了。他描述道:“那是愉快的春天,人们感到难过的冬天正跟冻土一样地消融,而蛰伏的生命开始舒伸了”。同年7月,在一些朋友的帮助下,瓦尔登湖畔那个著名的小木屋诞生了,梭罗便开始了他远离尘嚣的独居生活。
这种避让现代文明,到瓦尔登湖畔做“隐士”的行为,让很对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有的人甚至还认为他是在哗众取宠。而在日记中,梭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说他并不想完全从社会中撤退,也不是要冒险或做苦行僧,而是要在文明的深处过一种原始的生活。他想尝试直面生活,去“过一种经过省察的生活,去面对人生最本质的问题。”正如一些评论家所指出的,梭罗关注的是人的精神和内心世界。他从自然中领悟到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注重精神的富有与崇高,物质部分并不重要,奢华的生活甚至有害。
他还说,“解决生命中的一些问题,不但要建立在理论上,而且要在实践中。”“要按照智慧的指示,过一种简单、独立、大度、信任的生活。”这种独居生活,一过就是两年。梭罗用自己的双手耕地、种豆、钓鱼、做面包。他认为,正是因为他本人对物质的需求很少,所以用较少的劳动就能养活并满足自己。在没有一丝物欲的、纯净的大自然中,梭罗逐渐悟出了尘世中人们痛苦的根源:“花了一个人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来赚钱,为了在最不宝贵的一小部分时间里享受一点可疑的自由。”
梭罗努力勘探着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更高纬度,努力寻找着内心的新大陆。而在瓦尔登湖畔居住的两年时光,梭罗也逐渐找到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状态。
在豆田劳动的时候,锄草成了旷日持久的特洛伊之战,野草是特洛伊士兵,高大一些的草则是率军的主将,它们都被一一击倒。劳作之余,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属于自己:梭罗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泛舟湖上,静静地欣赏林间的美景,惬意地看水鸟游来飞去。晚上,他则经常拿出自己心爱的著作,在明亮的烛光下,在虫鸣和蛙声中细细品读。冬天,森林里覆满大雪,松鼠、飞鸟在他的房前、房中觅食。不怕人的野鼠甚至坐在他的手掌中,一口一口吃了他手心里的干酪,然后扬长而去。
与自然的和谐共存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状态,他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几乎已经和万物融为一体,这一生中我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我恐怕我的思想是不会回来了”。
每一个读过《瓦尔登湖》的人,都会对梭罗的这种生命状态产生强烈的共鸣从而深深着迷。尤其是当下,在不断增长的物质欲望的推动下,我们每个人都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一样,要永远地、并且没有希望地重复着“推巨石”的动作——我们一面被欲望驱使,一面又驱使着自己的欲望逐渐攀升。在多数人的自由和幸福感几乎已丧失殆尽的时候,该停下来反思了:我们的人生为何变得这样绝望?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这种现状?
梭罗是一个时代的敏感者,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用亲身实践,找到了突围的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我们一方面要学会适当地消解过多的物质欲望,而另一方面,还要创造更多的机会,以回归和亲近自然,接受大自然和书香的陶冶。在纯美大自然和崇高的文字间,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与急功近利的狂躁之心都会逐渐被忘却和平复,我们的心也会在美的境界中,逐渐崇高而富足。因为,欲望之多,索取无厌的人生是痛苦,而生活的最高准则就是“简单而安宁,如同大自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