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清秋师姐被大庄主召去后不久,就匆匆收拾行李,拜别叶清雨,叮嘱叶清雨跟随大师兄好好学艺,因为清雨错过了习武最佳年龄,叶清秋嘱咐再三,告诫清雨务必重视基础,好好打磨自己,夯实武学根基。清秋师姐对下山之事没有提太多,只说会尽快回来,从大师兄手中解救自己可爱的师弟,然后就此离去。
叶清雨在山庄门口望着远去的师姐,抬头看看天,长空云卷云舒,低头看看湖水,水光潋滟晴方好,实在不想去演武台找大师兄,想起大师兄离开前那个笑容,叶清雨就不寒而栗。
恍惚之间,清雨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充满戾气和怨憎的眼神,还有那种深入骨髓里的痛苦,即将失去所有的心悸的感觉再次向他袭来,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糟糕感觉折磨着叶清雨。不过只是一瞬间,短暂的仿佛刚刚只是错觉,但是那种痛苦的感觉仍被记住了,为了获得能够抵抗这种感觉的力量,就算直面大师兄又有何妨?叶清雨默默对自己说。义无反顾的去演武台找大师兄去了。
三天后,叶清雨突然觉得失去所有,也未尝不可啊!反正自己也没拥有什么啊。但是大师兄是真的可怕,每天被整的生无可恋,就连平日最喜欢的桂花糕也没有胃口吃太多了。
大师兄每天都会把要做的任务告诉千叶小师妹,清雨在千叶这里领取任务,完成后复命再领取下一件,全部做完后再去修炼武学。
看着梳着单马尾小小一只的千叶,清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千叶小师妹好啊~大师兄今天给我安排了什么任务?”
“唔……唔……凶…唔…休……”千叶努力挣开,要哭了一样看着叶清雨,说着:“清雨师兄你怎么和清秋师姐一样,总是欺负人家!哼,大师兄今天安排你去名剑大会擦雕像,不许骑马坐车,必须轻功来回!这是擦拭雕像专用的绸布。哼!累坏清雨师兄个大坏蛋!”
叶清雨看到千叶嗔怒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接过绸布后,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桂花糕和糖果递给了千叶说,“千叶小师妹抱歉呀,以后不捏你的脸颊了。千叶师妹太可爱了,一时没忍住。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给同门传达任务,休息很少,一定很容易累和饿,这是今天的早点,就留了一部分带给你,可惜大师兄给我的安排比较满,不然可以替你一时半会让你也休息下。”
“啊!”千叶有些惊讶,小脸一红,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道:“谢谢清雨师兄,你和清秋师姐一样好心呀,给千叶带点心。唔,其实大师兄今天有事要去虎跑山庄,一时半会回不来,师兄你不用太着急,偷偷懒应该也不会被发现的。其实我也不是很累,就是偶尔有点饿,谢谢师兄哦,我很喜欢桂花糕!”
叶清雨扭过有点红的脸庞,拱了拱手向千叶道别后,施展藏剑大轻功百转千回向名剑大会赶去。叶清雨刚刚学会百转千回不久,十分生疏,无法做到行随心动,力随念转,无论是巧劲还是气力的控制都很糟糕,是以,腾转挪空一会儿,总是一个不留神就撞在树上,以前游山玩水,看到树木丰茂,万木葱茏,会觉得兴致勃勃,然而今日却有些恼怒。叶清雨回忆了下地图,想了想后,决定从湖边飞过去,湖边只有沿岸的杨柳,注意好落脚借力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在空中的时候,叶清雨觉得学武真好,可以超脱拘束,暂时享受一些飞鸟的乐趣;在水里的时候,叶清雨觉得武学一道容不得取巧,循序渐进脚踏实地实在是至理。早上刚换过的衣衫又要换了,久闻江南梅雨季,阴雨连绵,还是希望这几日天气不要太糟糕。清秋师姐说藏剑弟子补贴不多,也不知道刮风下雨有没有休息,再想到大师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叶清雨长叹一声,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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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花开花落,自叶清雨入庄学武以来两年有余。
一年前,清秋师姐回庄后,对叶清雨的武学进境颇为惊讶,难不成这位清秀的师弟还是个武学奇才?大师兄在授武上很有办法?然而围观大师兄教导叶清雨几日后,叶清秋就笑得直不起腰,庆幸自己当时跑得快,没想到大师兄那么记仇,一句玩笑话,折磨了叶清雨一年还不够。不过想到叶清雨入门较晚,这样的磨练对他也很有好处,就放任大师兄对叶清雨管教。
千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晨总能见着,清秋师姐和清雨师兄一起来接任务。然后一人捏一边自己可怜的小脸蛋,但是也有双倍的糕点给自己,想起清雨师兄说再也不捏自己的脸,现在还跟着清秋师姐一起欺负自己,千叶就有些恼怒,但是却又讨厌不起来,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对桂花糕的爱,更何况他们笑起来都很好看,暖暖的,看着很舒服。
叶清秋偶尔指点指点自己的师弟,偶尔也会在一旁看着清雨师弟练武,更多的时候却是不知道在做什么。
“毕竟大师兄几年来教导同门无数人,在传授武艺上比起各个庄主也是不遑多让”叶清秋坐在橘子树上摘了个橘子,看着树下手持重剑练习风来吴山的清雨师弟,边吃边想,“咦,这样想岂不是认为我又输了他一处。不对,大师兄肯定是小肚鸡肠,爱记仇,伺机报复,没错就是这样。”
想到此处,叶清秋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有趣,不住的拍打橘子树,橘子树跟着摇晃起来,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同意叶清秋一样也在大笑。阳光透过树叶光影斑驳,隐隐约约看到转着风来吴山的少侠被几个橘子打中,摇摇晃晃的晕了过去。
叶清秋看到师弟晕倒后更是乐不可支,花枝乱颤,一不小心从树上跌落了下来,“哎呦”一声痛呼,惊起了三三两两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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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师姐受师门所托,又下山办事去了。叶清雨乐得一个人轻松自在,晨起后,在院子里橘子树旁练剑,看到这颗橘子树,叶清雨就很想砍了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秋师姐就一直喊他“二货师弟”,很是让人恼怒,清雨记得大概是初学风来吴山,正巧被落下的橘子砸到,昏了过去,反正清秋师姐是笑了很久很久。但是要说真的砍了,清雨还是有点不忍心,一来这几年看久了这棵树有了感情,二来清秋师姐很喜欢吃这棵树的橘子。
其实,叶清雨比较喜欢樱花树,三四月,樱花树开,春风拂过,落英缤纷,君子如风,饮酒剑舞,逍遥此身君子意,一壶酌酒向长空,想来是极其的帅气啊。山庄侧门的院子里就有棵大樱花树,立着藏剑的碑文,大庄主偶尔会去那边打坐。
叶清雨平复平复心情,开始练剑,问水诀和山居剑意虽已纯熟但是火候未到,无论是大师兄还是清秋师姐,谈笑间就可以击败他。在这点上,大师兄从来不稍假辞色,都是干净击落把叶清雨击倒,毫无例外,每一次都是,击倒,对,叶清雨就没有站着输给大师兄过,一次都没有。
轻剑游龙,重剑无锋,心随剑转,剑随意动,剑风习习,叶清雨只觉得灵台愈发清明,仿佛窥到了武学天道的门径,念头通达,五感外发。咦,院子里,橘子树上,好像有人。嗅,这香气好像是早茶的桂花糕。
“不知树上的是哪位江湖朋友,可否出来与清雨一见。”叶清雨收剑入鞘,佩妥重剑后,向着橘子树施礼问道,“庄里还有些西湖龙井,搭配我藏剑桂花糕,更是清香爽口,舌底生津,唇齿留香。”
“噗,看不出来,唔啊,你这个秀气的,呼,小哥还挺会说话的嘛~”橘子树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蓝白小袄的小萝莉,手里持着千机匣,还在咬着桂花糕,单马尾别着头饰,头上斜挎着树叶型的面具,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叶清雨。
看着这副打扮的姑娘,叶清雨不禁想到:那个发饰是个大白脸黑眼圈的大狗,好像是川渝的熊猫,手持弩弓,树叶面具,应该是师姐提过的唐门。
果不其然,只听得这姑娘又道,“姑娘我,蜀中唐门,醉邢画,见过少侠!”
醉邢画对叶清雨吐了吐小舌头,大大方方的说:“我在找我的毛驴,不小心闯了进来,看到桌子上有桂花糕,很香,就拿了点吃,茶呢,我在桌子上没看到茶?”
叶清雨不以为意,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炮萝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毛驴?没看到什么毛驴啊。茶待会就有人送过来,我怕太早了练完剑会凉。桂花糕还想吃的话,也有,不过------”,说着,叶清雨的手就向醉邢画的脸伸过去,想吓唬吓唬她。
醉邢画看到叶清雨伸过来的手,脸色一变,戏谑一笑,一个迎风回浪后撤拉开距离,千机匣迎面就给叶清雨一招夺魄箭。叶清雨没想到醉邢画这么警惕,想要开口解释已经来不及,横剑荡开夺魄箭后,准备玉虹贯日近身降服醉邢画再道歉解释,哪知醉邢画应变迅速,施展惊鸿游龙提高身法,接连使出瑶台枕鹤、凌霄揽胜拉开距离,夹杂着追命箭、裂石弩狙击叶清雨的追进。
叶清雨虽学艺了几年,每日勤加锻炼不曾荒废,但是应敌经验欠缺太多,一时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叶清雨调整了下呼吸,掐了个泉凝月的剑诀,准备硬吃几箭伤害蹑云逐月再次欺身向前。然而醉邢画看到叶清雨起了泉凝月,一个子母飞爪钩中橘子树上树,停手,千机匣散发着光泽,遥遥威慑着叶清雨。
叶清雨有点踌躇,本来就是自己“图谋不轨”,再加上醉邢画上了橘子树,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人和,虽说自己大可以一个鹤归孤山接风来吴山,连人带树一起打,但是真做了的话,可能就是叽归“西天”了,师姐还不得杀了自己。叶清雨想罢手,但是又怕醉邢画趁机发难。
“师父,师父,你在这里啊!可让徒儿一阵好找!”一个陌生的青年踏进了院子,青衣白皂头巾,配着判官笔,手上拿着一个大信封。青年看了看树上的师父,看了看树下的叶清雨,和院子里零散的弩箭,迟疑到:“你们这是在切磋?这个,我是不是进来的不太对,要不我退出去,你们继续。”
“这位万花的师兄且慢,我是藏剑叶清雨,刚对令师尊多有冒犯,是在下唐突了,还请二位恕罪,请醉邢画女侠下来吧,略备茶水糕点聊表歉意。”叶清雨散了剑诀,收了剑,抱歉道。
“师父他欺负你了?他师姐是叶清秋,趁她不在,我们抓紧联手教训他一顿就跑路吧,反正门派委托我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青年听叶清雨说完,立马抬头问树上的醉邢画。
叶清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呸,登徒子!徒弟别掺和,我马上就下来。”醉邢画脸颊有点发红,抬手一发夺魄箭打在叶清秋的脑门,然后从橘子树上蹦了下来。“别怕,箭头拔掉了,给你点教训。小爷我的脸岂是什么人都可以捏的。”
听到醉邢画说箭头拔掉了,叶清雨也不躲避,硬吃了一记。好疼,差点要哭出来。有徒弟真好啊,人多就是欺负人少,叶清雨心里羡慕道。
“看在你的桂花糕和表现上,就不计较了。你是不是一个人练武练傻了,多出去走走,看你功夫不错,但是打斗经验少的可怜。哦,这是我徒弟,毛驴。”醉邢画见叶清雨吃痛的表情,开心的笑了出来,毕竟偷吃了人家的东西,还打了下人,他估计也只是恶作剧,就不计较了。
“毛驴?”叶清雨有点惊讶。
“哎,哎,叶清雨师弟,你听我解释。是毛律,毛诗的毛,音律的律。不是那个骑的毛驴。”青年赶忙分辨到。
“有什么区别嘛,反正读起来都一样。你手上那个大信封不会又是你周师伯的信吧。”醉邢画看到毛律手中的大信封,神色复杂的问道。
“师父猜得不错,这封信比我们早到万花谷,听说我们去藏剑了,又快马加鞭送到藏剑。刚才去拜见藏剑二庄主时,藏剑二庄主让我带回来的。”毛律解释道,看着打不起来了,又把判官笔收了起来。
“好吧,好吧。拆开信封,把最后两页递给我。”醉邢画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对毛律说到。
毛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照做了,拆信封后,里面厚厚一沓信纸,毛律把最后两张递给了醉邢画。
叶清雨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只看最后两页呀?”
醉邢画扫了扫信纸后,瞟了一眼叶清雨说:“告诉你也无妨,你也一起帮忙合计合计。”醉邢画把手中的信纸和毛驴手里的一沓信纸都塞给了叶清雨。
“我这个师兄外表高冷,内心逗比。自从前几年勾搭上了一个万花的女侠后,就三天两头给我写信求我支招。我怎么知道还有人能看得上这个榆木疙瘩,他们竟然还成了情缘。这不那个万花的女侠最近收了一个万花萝莉做徒弟,据说很可爱,有点冷落了我师兄,我师兄按耐不住又给我写信了。”醉邢画掏出,刚刚上树随手摘的橘子,边剥皮边说道。
“每次都是一沓信纸,前面全是师妹师妹师妹,估计是他很激动,要写很多页才能平复心情,最后两页才会有点实际内容。”醉邢画剥好了橘子,掰了几份,给毛律几瓣,也分给了叶清雨。
叶清雨有点受宠若惊,塞进嘴里后,翻了翻手中那厚厚一沓信纸,果不其然。
第一张,“师妹!”
第二张,“师妹!!”
第三张,“师妹!!!”
第四张,“师妹!!!!”
第五张,“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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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张,“师妹!!!!!!!!!!!!!!!!!!!!!!!!!!!!”
那单拿出来的两张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叶清雨对这个唐门周师兄更加好奇了,感觉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显然,毛律对这个周师伯也是极其的好奇,问道:“师父,周师伯和我那个同门师姐是什么认识的啊?”
“这个说来话长了,叶清雨你说的西湖龙井呢,不请我们师徒二人进去坐坐么?”醉邢画吃了几个橘子还是觉得不解渴,可能吃桂花糕吃的有点多。
“啊,好的,二位请里面做,我去催一下茶水。”叶清雨赶忙请两人进屋,然后出了院子去藏剑负责弟子生活起居的厢房,不一会儿就端了三盏茶来。
醉邢画端起茶碗,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的抿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周师兄奉命执行一个机密任务。”
随着醉邢画的声音,叶清雨仿佛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