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封长信,不念你列车远方。见字如面,你可安好?
昏暗的钨丝灯光,油墨味浓的信纸,破损了的绿油漆大邮筒,挎着满包思念送信的邮递员……听雨靠窗的虚晃间,零散的拼凑就这样打开了我们尘封的书信记忆。
三月阳春,十月秋凉,最是写信的好时光。窗外小雨淅沥,招惹泥土香。案前伏笔,焚香缭绕。暖色光下,铺开信纸就铺开思绪绵长。纸质书信的年代,字短情长。三言两语,只道如常;只言片语,不透好坏。
择一夜良辰,坐于爬山虎伏居的窗下,将一生光景打磨透彻,连同九月残荷和十月秋霜全部写下。从繁星到熹光,从花开到花谢。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我把我这里的四时之景悉数融入纸张。笔锋苍劲,诉你枇杷晚翠,梧桐早凋。笔起笔落,满纸的缱绻绕指柔。偶尔顿笔,目散窗外,月色醉人,一如有你的银光。
迟夏写长信,初秋收来信。暮雨遥落,来信烧光云淡天长。等待一封信,有时漫长得如同度过一生的光景,期待不言而喻,是纸质情书带来的欣喜。寄信途中,将颠簸的思念情绪发酵,到达时赠与收信人满怀的欢想。拆开来信,手写诗氤氲迷香。字体力度、行文习惯、微妙变化的笔迹、贴着邮戳的信封、残留温度的信纸……字里行间穿梭,感受来信者写信时的状态,还原盛满记忆的日光。
情怀,渐渐消散。日长光远,槐树下休憩打盹的云淡风轻沦为奢侈品的存在。一路成长,一路丢失;一路快进,一路迟钝。读信时光被取悦成为难得消遣,停留在上个时代,不曾踏入照进现实中来。
步履匆匆,消息被微弱的光打在脸上,不是得于撕开的信封。那些关于夜航与野火,灯塔与酒瓶的故事该以何叙。键盘敲打的东西,固若泡沫,能有多牢固。当心里的褶皱被手写的文字抚平,日子才成为了一个微笑的家伙,心田摇曳,愈演愈烈。
就起笔去,把捏欲望,赠予心头人。有慵懒的午后,有茶馆的水烟斗,有竹屋的花猫。无聊之景,不乏趣味。去拾旧时光里的常事,写信,听雨,喝凉白开扬长。积淀在时光长河里被落下的记忆,等重新拾起的时候,会馈赠你醇厚的原香,是平淡纯真的无杂质,是感受日子真实留人的引子。
晨钟敲醒赶路人,吹散浮云花事,那些闲笔落下的尘间事,蒙起灰尘在泛黄的纸,装入信封上锁进铁盒子,锁人锁岁月。脑海里记不住的,留给笔;心底里藏不下的,留给纸。再忆半生景,还有记昨日书可接。
昏灯下等信,半掩窗帘。情怀和人,都不该一分一分的冷却。车水马龙的城市,邮差失业。把脚步放慢,重温车马邮件的时代,字句都是小心翼翼珍藏的情绪,待最在意的人启视。
我曾有一段时光,叫写信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