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这一梦,竟是永别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
梦里面我回到了我的小时候,一栋房子,一方院子,一条黑狗。
在梦里我见到了许多人,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三个舅舅三个舅妈,还有我的外婆。
我记得她穿着一件花衬衣,头发还没白,迈着矫健的步伐兴致勃勃的穿过家门口那片池塘,叫了我一声“芳儿”。许久未见外婆的我高兴的向她跑了过去,跟她拥抱了好久。
这一梦竟是永别。就在那天晚上八点多,外婆离开了。我这一生唯一的,最爱的外婆走了。
我坐着电脑前,难受到无法呼吸,我一直在说不那么忙了要回去看看外婆,有时间一定回去一次,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时间从来是不等人的,病重的老人岁月从来也不会善待他们。关于生离死别我自认为自己看的比较透彻,但这些年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的时候,除了接受除了悲伤能做的真的只有怀念了。在脑海里,在心里, 在我的文章里。
02.那过去的故事
我高中的三年,每个月的月假以及每年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每次回去她都很开心,可能是常年家中只有她和外公两人,突然多了一份活力让她觉得格外的高兴。外婆的听力很早就有问题了,我们说话偶尔能听得见一两句,不过好像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她总是很忙,见着我回来,会从木箱子里面拿出带有淡淡洗衣粉的干净床单,整整齐齐的铺好床铺,接着又去将有些污渍的脸盆洗得干干净净,跟我说,都是干净的了,可以用了。然后再去地里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回来做给我们吃。也许人到老年,快乐就变得很简单,我们吃的尽兴,她看着开心。
印象里外公外婆好像不再种庄稼,不再种那么多蔬菜是这两年身体不好才善罢甘休的吧。前些年我们每个人回去都会带些责备的语气让他们不要再去种田种地,年纪大了,做农活太危险,但是外公外婆总是嘴里应允着,身体却停不下来。
其实越到后面,我反而理解他们的这种顽固的做法了。因为她知道有一口气在,就该种一口粮,她的子子孙孙回到家就有米可吃,有菜可食。他们老年人就踏实,觉得自己还有作用,还有价值。勤俭节约是一辈子的事,哪怕现在生活好起来了,但是他们前半辈子吃太多生活的苦了,也太懂得生活的不容易了,所以他们总是在竭尽全力不给子孙后代增添麻烦。
曾听外公说过外婆身世,年幼丧父,母亲改嫁,没有进过一天学堂,读过一天书,这一生只识得三个字,那就是她的名字。但就是这样一位不知书,却达理,土而不俗的老人,一生为人善良,会将自己的种的蔬菜送给邻居分享;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请村里的两位孤寡老人吃饭;会给来乞讨的流浪汉煮一碗面条,会把这只碗洗好后放在窗户旁等下次流浪汉来了用它盛饭。左邻右舍都称呼外婆为黄婆婆,没有人不称赞黄婆婆是位好人。只是啊,好人总归是离开了。
03.远游的孩子们回来看你了
外婆的葬礼,子子孙孙天南海北全回来了,五个子女,三十四位孙孙辈辈。在她躺在冰冷的木棺里面,终于召齐了所有人。我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熟悉又陌生的亲人们,上一次应该是十七年前,外公七十大寿的时候,那会我还上小学,记忆清晰又模糊。外婆说要给外公贺寿,一声令下,子子孙孙都回来了。记得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种热闹真的太久远太久远了。
如今同样是这方土地,单曲循环着听不懂的哀乐,杂草丛生的荒田里几只鸭子嬉闹着捕捉虫子,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曾看到过一段话说人这一辈子一共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的死去,整个宇宙都不再和你有关。
我不知道,最后一个将外婆遗忘的人是谁,但是我知道不管是谁,我都会记您很久很久,那个会呼唤我为“芳儿”的人,那个会站在家门口遥望我来的方向的人,我永远的外婆,我将用漫长的一生来记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