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抽空回家看望母亲,对门院子芳菜萋萋。辣椒红红绿绿,或卑躬屈膝,或耿直而垂;丝瓜攀爬在铁丝上,根部的茎叶已然枯了,那铁丝上的黄花仍旧粲然看着,一排大小不一的丝瓜在秋风中荡秋千;往年叶子最大,占地最多的冬瓜和南瓜,却蜷缩着身子,叶子收拢成一柄柄褐黄老旧的油纸伞,瑟瑟发抖。大约许久没人来料理,渴死了吧。
想起那美丽的姑娘。小时候,我是巷子里的孩子王,辈分最高,年纪最长,一群小跟屁虫都管我叫姑姑。整日里带着他们和他们攀上土崖打仗,采桑叶喂蚕,爬树摘杏,偷偷上房顶摘桑葚,玩各种情景剧版的过家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抓花脸被家长训也是有的,但队伍总体还算和睦。
这群孩子里面,数丫丫最好看,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眉不画而黛,双眼皮极深,长睫毛掩映下的眸子,总像汪着一潭水,一颦一笑两酒窝,恰似一朵红莲初出水。这当然我是现下堆砌出的辞藻,那时,我只是觉得她好看。于是常常扮演大王的时候,分配她做我的王妃。得了好吃好玩的,也先分给她。
“做王妃真好,什么都不用干,还可以指挥他们。姑姑,我要一直演王妃就好了。”那时的丫丫不过七八岁,标准的傻白甜。“好,王妃你承包了。”我爽快地同意,谁叫丫丫漂亮呢!
听母亲说,丫丫的姐姐妮妮嫁的挺好,去了京城,儿女双全,颇得夫家喜欢。妮妮也长得不差,只是那时有些胖乎乎的,眼睛也不如丫丫好看。读小学初中时,偶尔得见,成年后便再未谋面。
我猜想丫丫读书时因为肤白貌美,性子温和,可能总被男生骚扰,静不下心来吧,最终也没考上什么好学校。那时她念什么学校,之后做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
只是她后来嫁给了一位浓眉大眼、帅气逼人的故友,想来应该很幸福。因为大约八九年前了吧,有次回家,看到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对璧人,儿子自然可人。那位故友,这这片地区,偶尔也会见到,打个招呼,寒暄几句。然而出乎意料,婚后三年,有传闻,丫丫失踪了,故友北上了。母亲向来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我更不愿意打听。但我确实不曾再见过丫丫,也没再看到过那位故友。
“有点传奇的味道。”我摇摇头,不置可否。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母亲说:“你魏姨的女婿还失踪了呢!”
“在医院上班,手机、胸牌、眼镜、白大褂,都在值班室桌子上,可人就是不见了。这都找了两三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你魏姨家的姑娘,疯了一样地寻找,人都瘦的不成样子。”母亲眼眶红了。
我甚觉诧异,这还能莫名蒸发了不成。可这人,还真的踪影全无。茫茫人海,寻一个人,还真如大海捞针。
“每日她都去恋爱时约会的广场来回走许久。你魏姨总要相跟着,生怕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母亲一脸忧戚。
魏姨的姑娘,或许和爱人相约在广场,她生怕走散了吧。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让人心疼。她那不知所踪的丈夫,不知可有心灵感应,能收到这份痴情?
眼前诺大的院落,草木繁盛,却少了人气,有些荒颓。也不知丫丫跑哪里去了,也许,真去做王妃了也说不定。祈愿她笑语嫣然常安好。
王妃之约犹在耳,可佳人呢?
田玲写于2018年8月23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