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少军
这几年农村变化比较大,由于政府在政策上的支持,资金上的补贴,顺马路条件好的村子大都翻修了房子,硬化了马路,安装了路灯,村容村貌焕然一新。但不管怎么变化,村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年轻人有的在外面求学,有的在外面打工,有的在外面成家立业,都很少回家了。因为这样,不少田地都撂荒了,连以前犁得酥软的梯田地都人迹罕至,杂草丛生,显示着不一样的生机。
去年暑假,我一个人沿着老家丰湾沟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爬上了大山顶。那条路虽然蜿蜒曲折,但路面其实挺宽的,可以走架子车。因为村里大多数人都在山上有地,这条路就成了全村人进山的交通干道。当年基本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回回地走在这条路上,有铲草的,有拾柴的,有挖荒的,有种田锄田的,有放羊放驴的,有拔麦拉麦的,有犁地耱地的,即便是冬闲的时候,也有背着粪篓拾粪的,挑着粪桶埋肥的,冬春四季,络绎不绝。
而这条路最繁忙的时候是夏收前后。梯田地都在东西两坡,拔好的庄稼都码放在地里,把它们弄回家里的场地上,在当时只有三种办法,用绳子背,用扁担挑,用架子车拉。所以上山时人们有的背上搭根皮绳,有的肩上架条扁担,有的躬腰拉着架子车。因为上山都是空趟,路也就走得比较轻松,所以有人哼着小曲小调,有人走在一起聊天说笑,有人手里端着一疙瘩馍馍边走边吃。下山时因为都负了重,天气又热,路就走得很吃力。背田的每走一截路,就要找个坎坎靠在上面歇口气,担田的走累了,也要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换换肩。有时候路上人多,都赶到一起了,大家还要侧着身子让路,走近了互相就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也能看见汗水化作泥水,顺着脸上的沟沟坎坎,一道一道地流下来, 湿透了衣衫。每当此时人们心里总会生了柔软的情怀,善意而关切地互相提醒,少背点,多歇会,小心累坏了。但是,庄稼丰收了,人们心里高兴,有干劲,总想着多干点活。因为走的人特别多,这条土路一到夏天,总会被人们的布底鞋踩得结结实实白白亮亮的,弯弯曲曲一直通到山顶。
从小到大,或背田负重,或赶驴放牛,或拾粪埋肥,我记不清从这条路上走了多少趟,但我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它的每一个沟沟坎坎。哪个地方宽展,可以抖肩换担,哪个地方有躺湾子,走累了可以靠着歇一会, 哪个地方下了白雨会积一泉水,可以饮牲口,哪个地方每年会长几墩子狗蹄花,可以顺手摘几朵。在这条可爱的路上,我白日里走过,黑夜里走过,大热天走过,下雨天走过,刮风下雪也走过,在这里,我的脚丫子越走越大,脚底板越走越硬,身子也越长越高。
而现在我一个人站在这条路上,两边的山静静的,小路上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油蒿子,骆驼蓬,狗尿骚,路径几不可辨,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我忽然感觉有点落寞,有点孤独,竟倏地滚下两颗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