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里,山有远意。
可老家的土房子,趴在山坳里,像一摊就差封口的饺子馅,小时候观景的视线,总是被大山推搡回来,不得延展。
近处,矮些的,是蓊郁繁茂的榛林,偶有白桦杂立其间,舒展小提琴一样美丽的叶片。远处是莽莽苍苍的红松。而山顶,只能升华为一种想往。
邻居老太说,年轻时到山里采蕨菜,野花像山野里散落的珍珠般盛放,花丛树底蕨菜也格外鲜嫩,于是蹲下身,一边欣赏,一边采撷,就像富家小姐去描一幅山水,悠然惬意不过如此。
低首,莞尔,惊叫。一盘大蛇俗称野鸡脖子,正蠢蠢欲动,吓得她魂飞魄散掉头就跑,连筐都不要了。后来便不敢在涉足大山半步。
我爸冬天在山里伐木,伐木的声音在山间回响,他说歇工的时候,就躲在石崖旁的狼洞还是什么洞里避寒。他总是切切地指着姐和我的脑壳,小孩子千万不能到山里去,不是走丢就是喂狼。
大人的渲染,不仅没有起到禁止的目的,反倒催生了无限的神秘感,加上大山四季变幻的景致,使人充满迷离的幻想,就觉得叫蛇追,让狼撵是那么的激动人心和兴奋刺激。
九岁,我搬了家,没来得及跟远山告别。
去阿尔山走走,就会觉得“十一个月磨刀,一个月宰人”不是妄语。
小城顺山势而就,是两山夹谷地带,充斥着商业化气息浓重的旅游项目衍生物,鳞次栉比的旅馆,土特产商屋,好像风月楼前的少女,嘴里热情的喊着来啊来啊,一只手插在你的口袋里大把掏银子。
大家都挤在广场,欣赏现代化的表演时,我却被抬头而见的大山吸引。当地人说这里的山很奇特,阳面是草和野花,阴面多是一种笔直的松树。我觉得可能跟这里的局部小气候有关系,阴面多积雪,土壤含水量可能更充沛。
顺路向前走走,山脚下是几点农家,那里有人间烟火。
走过排楼,是一条顺城而下的小河,河水湍急,青浪如奔。从桥上过去,又是整齐划一的排楼,很奇怪为什么把房子都盖得这么对称,像参加阅兵式似的,显得如此呆板。
道路两边是各式的野花,招摇,烈艳,有一种吞噬般的热情。
好像走了很长时间,可是那几缕炊烟仍在远处不紧不慢的飘着,路人告诫我,不要去了,看似很近,其实远着呐,登上山顶也得一半天的时间。与其徒劳,不如就近赏景。
我遗憾地在一片田园暮色里往一片红灯绿酒折回。但是心里对远山的向往依旧如小时那般热烈。
想起一个故事,苏格拉底和拉克苏相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浏览一座大山。据说,那里风景如画,人们到了那里会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许多年以后,两人相遇了。他们都发现,那座大山太遥远了,及时走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到。
拉克苏颓丧的说:"我用尽精力奔跑过来,却什么都没看到,真是让人伤心。”
苏格拉底掸掸身上的灰尘:“这一路有许许多多美妙的风景,难道你都没注意到?”
拉克苏一脸尴尬:“我只顾朝着遥远的目标奔跑,哪有心思欣赏沿途的风景啊!”
生活中,很多人忙着急匆匆的赶路,而把路边的风景都错过了。就像老家的山脚下,有我快乐的童年。阿尔山尽管冰冷物化,却也是我一个人的慎独之旅。
山是有远意的,可雪小禅说,一个人心里有远意才好。
梦想就是梦想,不必走的太近。有时候得到太多也是一种灾难,当你真的攀登到山顶,也未必都是一览众山小的体验,有一些适当的距离,才能走的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