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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我贪图美景,才会在周遭黑暗的人群中独自醒来,怯生生依偎着冰冷的舷窗,等待天明。天色漆黑一片,我努力排除窗子上映出的舱内的痕迹,寻找天地中的惊鸿一瞥。然而我失望了。越过横亘眼前的巨大机翼,我只看到天尽头弥合于万籁俱寂的混沌中,不辨东西。俯瞰陆地,借着微弱的天光我分辨出那是雪山恣肆分裂的山脊,像脉络清楚的树叶,勾勒出地表的呼吸。忽然,一簇黄色的光电出现在山河间,透过冷冽稀薄的空气,似晨星般镶嵌在山脊周围。那是人群的标记,传达出在这看似苍茫的地方,有人在这里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在这其中,有一个孤零零的光点吸引了我,它就那么突兀地出现,遗世独立。我盯着它端详,发现那似乎不是静止的,而是蜿蜒着,翻山越岭。这于我心有戚戚焉,这寂寞而果毅的旅人,独自跋涉虚无之境,何尝不是人生的比照。
忽然,天边睁开了一条缝隙,从深邃的背景里渐渐凸显,由暗到明。天就要亮了,我心想着希望。慢慢的,那线条变成了紫色,又一再明亮,逐渐过渡到黄色、红色。宽度也在增长,于是变成一条霓裳,漂浮在云的上面。颜色也有了层次,那是从紫色到红色的完整过渡,是天然的调色盘。霞光灿烂,天色也转蓝。而眼前的机翼还埋在巨大的阴影中,只是一个剪影。一度我恍惚觉得飞机就静止在云端,不前不后,不急不怠,悠扬漂浮,放空冥想。
那祥光越来越逼近,原本黑暗的地方与之泾渭分明。黑暗也有所褪去,那地表逐渐暴露出北方荒原粗犷的筋骨,似乎经过一夜的韬晦忍耐,要在此时迸发出力量。只是这黑暗的堤坝无处逃离,霞光倾斜而出,冲散黑夜的笼罩。那广袤明丽的色块,突然让我想起那年复活节在荷兰规整缤纷的郁金香田。那时候游人如织,似乎不属于郁金香的静谧。而今天,这植根于云层上的绀色,是我的独家风景。
——于法兰克福飞往南京的航班,北京时间2013年12月27日7时许,蒙古国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