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伤心旧事
1
——看着昔日布满了自己足迹的这所学校,蔡明月心潮难平。不过是一个暑假的时间,她已经永远都不能回到她宽大的怀抱中了。想象着那个印着刚印的写有蔡明月名字的学生证,此时说不定已经躺在殡仪馆那张属于她的灵台上,等着蔡明媚从国外回来埋葬,她心里充满了辛酸和悲凉。
“试着睁开你的眼睛,哎,对对对,就是这样。”
谢医生一边将纱布一圈一圈缓慢地解下来,一边像哄婴儿一样柔和地说。
“小江,把镜子给南小姐。”
护士小江微笑着把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送过来,可是蔡明月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竭尽全力将过去的自己忘掉,每天都要不下千万遍地默念着“南堔”这两个字,企图把这个陌生的名字移植到骨髓里边,可是听到别人喊“南小姐”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茫然地缓缓张开眼睛,一束强烈的阳光反射入她的眼球,眼前一片模糊。她像个瞎子一样失措地瞪着前方,心底浮现出那个拉《二泉映月》的瞎了日子的乞丐。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日子会比他还瞎。
渐渐的,像泡在显影液里的底片,眼前开始有影像在浮动,由模糊到清晰,一大片鲜艳的一串红,浮雕一样凸现在眼前。
整整半年没见光明了,蔡明月的眼睛几乎无法适应外面明媚的景色。她茫然地望着画卷一样在面前铺开的这一片美丽风光,再也想象不到,在这样锦绣天地之间,还会有那样黑暗的事情发生。
“光子美容仪的作用就是了不起,你看,南小姐的皮肤都变得又白又嫩啦。恭喜你啊南小姐。”
护士小江捧着那面镜子,由衷地赞叹着。
疤痕已经完全去掉了,包括胸口上的那块伤疤,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谢医生双手插在制服的口袋里,像欣赏一副优美的画卷一样,痴迷地望着自己的作品,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也难怪,从躺在手术台上那一刻起,蔡明月就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了这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海归”身上了。换言之,她就是谢医生手中塑造出来的一尊雕像,是他辛辛苦苦一刀一刀雕刻出了一个魅力四射的女人,面对自己满意的作品,产生这种成就感是非常自然的。
“谢谢你了谢医生!”
望着镜子中完全陌生的自己,蔡明月禁不住一阵阵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向那个女人行注目礼。
那是她吗?是蔡家的二小姐明月吗?原来过于宽大的额头变窄了,尖削的下颌没有那么棱角分明了,一条幽雅的圆弧圈出圆润美丽的线条,两颊原本有些凸起的地方被削平了,鼻子比原来更加挺直,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泉,右眼皮下那颗象征苦难的哭泪痣也不见了,原本有些粗大的毛孔变得细腻光滑。
“南小姐,你是我归来之后接收的第一位患者,也谢谢你天衣无缝的配合。我们是双赢的,你不用如此客气。”
谢医生说的是实在话,他塑造出了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是巨大的经济效益,而且还具有长效的广告效应。相信不久的将来,这家刚刚开业的整容中心就会火爆起来。虽然那些爱美的女人为此要花掉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可那些做梦都想着青春永驻的女人们为了赢得美丽,是不惜掏空每一只口袋的。
默默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魅力四射的女人,除了眼神还能够找到一丝属于蔡明月式的忧郁,连她自己都无法判断那个人是南堔还是蔡明月。相信即使许嘉禾活过来,也不会认出这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二女儿蔡明月了。从此以后,蔡明月三个字将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南堔。
大学是不能再上了。昨天上午,梦芾到她男朋友那里去了。南堔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回学校看一看!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三年。虽然在那些本应该充满青春活力的日子里,她严肃的像个传统作家一样把自己缚在茧中,可她无时无刻不向往着有一天能羽化成蝶。然而她的大学没能够寿终正寝,她在二零零零六年八月十四日晚七时左右,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