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牧远一放学就会跑到那个小屋前找芸然。我就一直蹲在树桩旁,等着牧远出来。
我一个人在那里的时候,总是胡乱想着很多事,有时候想何束,想起我在这林子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我不知道何束现在怎么样了,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我也会想到死去的何奶奶,她如果还没有死的话,一定会对芸然好的,她也会愿意让芸然住在她的屋子里--就算所有人都说芸然是个坏女孩,何奶奶也不会嫌弃她的。就像她不嫌弃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了的何束一样。
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学校,想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老师布置的作业、要背诵的课文什么的。
有一天,我想着想着,竟然倚在树干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依稀听见风吹着树叶唰唰作响,感觉身上很冷,就醒了过来。有几片树叶落在我身上和头发上面。我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好像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了。隐约看见前面有光,就走了过去。走到那篱笆门前才停下来。
牧远趴在小屋前,声音嘶哑,一声接一声的叫:“芸然,芸然,芸然…我就来看你一眼…看一眼我就走…芸然,芸然,我求你开开门行吗?芸然,你和我说句话也行,就一句……”
芸然的房间始终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牧远才站起身,慢慢走出院子。
我慌忙跑回林子里,蹲在树桩旁等他,假装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牧远走过来,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往村子里走,甚至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慢吞吞的走着。走了很久,牧远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路旁等我走近。
“不如,你跟我好吧……”
牧远把那句话说的很轻很淡,我几乎没有听清楚,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牧远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吻我。小心翼翼的吻着,慢慢加深,以一种像是要把我吸进他身体里的疯狂气息吻我。我感到一种窒息的恐惧,却无力推开他。那时,我忘了我曾经答应过何束的事,甚至也忘了芸然。因为,牧远在我心里,超过所有人的重量。我情愿就那么溺死在他的吻里。至少,在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完完全全的欺骗了自己,相信牧远是爱着我的。
很多年以后,芸然跟我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安分、顺从,你可以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你想要的只是一种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而我不是,也许我从出生起就注定是叛逆的,我会背叛所有人,背叛我自己,我会伤害我身边每一个爱我的或者我爱的人,离我越近,就会被伤的越深。总有一天,我会一无所有。”
其实,芸然这话说错了,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生子,也许,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种叛逆,只不过有些人的背叛是外在的、张扬的,有些人的背叛是内在的、隐藏的。芸然是前着,我是后者。说白了,芸然是跟别人过不去,跟所有人,甚至跟整个世界都过不去。而我,只跟自己过不去。
廖楠站在我们公司门口等我,对我说:“我考虑好了,我们交往吧。”
我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似的问:“什么?”
廖楠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我说:“你不是喜欢芸然吗?”
廖楠愣了一下,窘的红了脸。支吾着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掉过头去,不看他。
“不是…我,我也挺喜欢你的…我想和你交往…真的!我是很认真的…我不是一个喜欢轻易许诺的人,所以,那晚芸然问我,我才没有立刻答应,我也怕你觉得我草率……”
我说:“你知道芸然那晚为什么那样问你吗?”
廖楠蹙了一下眉头,说:“不知道。为什么啊?”
我苦笑,转身走开。
廖楠跟在我身后,时断时续而又局促不安的和我说话。他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周围一片嘈杂,叫卖声、汽车喇叭声、人们的说笑和争吵声……在某一个转角,我回头发现廖楠早已不在了。我继续往前走,回到家,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冰冷的厨房。
我问芸然:“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明天吧,或者下辈子。”芸然说完看着我笑了笑,问我,“你要结婚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其实,我很害怕我再也没有办法爱上一个人了……”
芸然认真的看着我说:“不管爱不爱,最后总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的。”
我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像芸然说的。
廖楠给我打电话时,已经是深夜了。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我才接。
廖楠说:“我在我们上次遇见的那间酒吧,你能过来一下吗?”
我到酒吧时,廖楠已经喝得烂醉,人事不省。我把他扶回家,然后,和他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