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写下这些文字,我怕我会渐渐忘记你。我怕你会变成我记忆角落里的一瞥光影,轻轻荡荡,某一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花猫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成为家里的一员的。当时我跟姥姥外公一起住着。和所有的小孩儿一样,我一天天地时不时地来一两句“我想养只猫”“我想养只小狗”“我一定好好照顾它”……其实,这种愿望实不实现并不重要。但当有一天姥姥和外公从公园晨练回来,手里捧着一只小猫,很高兴地跟我招呼着“丫头,快来看,这是什么?”新奇感和不真实的感觉都在心底悄然弥漫。可以说,我对于生命中遇到这样一个小伙伴,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这只小花猫应该是我的第一个正正经经的宠物,虽然姥姥一直养着一只白猫。那只白猫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离开了。在我的印象中,那只白猫是长辈一样的存在,毕竟她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从不觉得那只白猫是我的宠物,她更像是姥姥的化身,是种威严的存在。
虽说是正正经经的第一个宠物,但我没有给她取一个想象中的高大上的名字。等我意识到要取个好听的名字的时候,已经在“小花,小花”地叫着她了。她来的第一天,也没有受到小宠物应有的饮食待遇。虽然姥姥一直在养猫,但对经历过苦日子的老一辈来讲,动物和人能吃一样的食物,已经是顶级待遇了。小花的第一顿饭好像是韭菜馅的饺子。对小动物来说,韭菜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小猫是不能吃饺子的,对她在心里愧疚了好久,但好在当时她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致我亲爱的小花: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你还记的我吗?忘了的话,就开开心心的忘了吧。让我一个人再念叨下,就像以前一样,你不用说话,陪着我就好。
记得曾经妈妈和姥姥要把你送到乡下的亲戚家去,我把咱俩关在阳台,哭着不让送。不记得当时有没有闹得很凶,不知道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我很喜欢你的花纹,就像哈利·波特里麦克教授变身后的猫。你也有眼睛的纹路,偶尔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或许也是哪位巫师变的。
我现在还记得在小升初的时候,你陪我一起熬夜写作业。我趴在书桌前,你乖乖地卧在电视上看着我。还记得后来你就总是爱在我学习的时候捣乱。比如我学习的时候,如果你卧在桌子上,只要看到我写字,你就会扑过来。我很怕,总是叫着躲开。其实我很不合格吧,竟然会怕你。我很渴望你亲近我,却总怕你会伤到我。
我总觉得在小白来到咱们家之前,是你最快乐的日子。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大大咧咧地横在卧室门口,不让我出去。你会跳起来想要够姥姥长长的头发,不知道那时候你是把自己当人看,还是把我们都当成了猫。我还记得有次早上,我坐在床上,姥姥在给我编头发,你悄悄地拍了我一下,我立刻转身也轻轻地拍了你一下,哪想到你竟轻巧地来了个前滚翻。你可是只猫啊!至今姥姥还会说,你有次早上跟我炸毛。是啊,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早上我赶着去上学,你却把全身的毛都炸着看着我。其实我当时又想笑又有些怕你。很抱歉,我又怕你了。
其实我好喜欢你亲近我。我记得你刚来家的某一天,半夜一睁眼发现你在我脸边,蜷着小小的身子在睡觉。我当时又惊又喜。我很容易被吓到,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叫一声把你吓怕,只记得因你亲近我而起的喜悦,现在依旧让我怀恋不已。在妈妈的最终制止之前,我好喜欢你跟我一起睡。每回你在我的脚边睡觉,我都好开心,然后一动不动,生怕踢到你,然后好怕你咬我或者抓我。在这里要跟你吐槽妈妈,她就是双标。现在养小狗,她从来不提动物身上的细菌这件事情了。待会儿我一定要好好跟她念叨一下。
我想,如果我当时对你好些,没有做那么多错事的话,或许现在不会这么放不下你。如果我没有那么小胆儿怕你咬我之类的,或许我们的关系会更好。如果我那个时候懂得上网查查怎样才是养猫的正确方法,或许你会成长地更健康一些。
对于后来家里又养了一只小白这件事情,你有没有怨恨我们?我其实很生小白的气,他是不是总是背后欺负你?我偶尔想如果他没来就好了。当时全家人决定再买一只小猫,是为了给你找个伴,不要太孤单。但自从小白来了,你就越来越瘦了。我有时候会怨恨小白的到来。但如果那个冬天外公没有把小白弄到家里来,他一定会死在某个寒夜里。每当想到这里,我又不能太狠心得讨厌他了。对于你的不开心,我只恨我不能和你交流,没能保护好你,没能更好的理解你。
初中的日子,有很开心的时候,但家里也开始了我最讨厌的变化。我讨厌那种变化,加上青春期的敏感与狭隘,我沉浸在自己莫名悲伤的小世界里,是不是和你的交流变少了?你是不是有生我的气?后来,学业重了,虽然一直以来只要跟你玩久了就会被家人吵,但那个时候开始,我真的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玩太久。想来你是不是对当时家里时不时爆发的战火表示莫名其妙?
再后来,我的高中就彻底没有住在姥姥外公家里了,和你的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沉稳的猫,后来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渐渐衰老。我的大学在外地,在那四年的时间里,与你交流的次数或许都没有十次吧。
从你到家的那天起,我时不时地就会幻想,等你离开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抱歉,我不是在诅咒你,只是一种习惯,总是习惯强迫自己去想最伤感的情形,以此希望自己能有点免疫,等现实来临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悲伤。每次想到你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就忍不住想哭。偶尔会想着这种莫须有的情况,真的哭起来。
出国之前,每次去姥姥家,都一定要看看你,摸摸你的小脑袋。我一直以为你或许可以等我回来,因为那时候你看起来那么健康。不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等我回来”。但我已经没有了再对你说“我回来了”的机会。
记得姥姥和妈妈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平静,以一副预料到的口气应答,然后挑开了话题。情景不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任何一次。我以为就是这样了,小花作为一只我喜欢的猫,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将会在短短的十几年里迎来离别。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陪我到最后。但就像是埋藏在身体深处的疤,一想起你来,就会隐隐作痛,一旦多想,便会开始悔恨自己的无作为,不能改变时间,不能修改过去。
小花啊,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成长的岁月里,最温暖、最柔软的存在。你是我最彷徨灰暗的岁月里,最好的倾听者。你玻璃一样透亮的眸子,总让我感概这是世间我最爱的剔透。你从来不让我觉得你是一只高傲独行的猫。你那么的可人、温暖、调皮,虽然我怕你的利爪与牙齿,但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你对我的每一次亲近,我都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尖上。我怕我终于在回家的日子里,打开门却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感觉我好对不起你。我好后悔我没有对你再好一点。我好后悔我疏远了你那么久。我好难过在今后的岁月里我再也见不到你。我好希望我能再早一点不怕你。但不可能了,不是吗?你真的离开我了,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但我又好希望你能把我忘得干干静静,好希望你是毫无牵挂地离开的,好希望你在这一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写下这些文字,你或许也是听不到的吧。听不到也好,说明你已经安安心心的进入下一世的旅程了吧。就让我今天再想念想念你吧。我保证,等明天再想起你时不会哭泣,只会祝福你,只会简简单单地珍藏这份记忆。希望你不会挂念我,不要挂念这一世。
愿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