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有两只狗打架
我已经睁着眼睡了四个小时,靠墙一面的蚊帐外,有一只吊睛黑白蚊翘着兰花指。它停于此处足有二十五分零七秒,许是被犬吠声惊扰,蹬墙而起直入云霄。我翻了个身平摊在床上,掖了掖被角,闭上眼睛。
低沉的狗叫声仍未停歇,反而愈加高亢激昂,仿佛已吹响总攻的号角。我绕有趣味地猜测它们争执的起因。可能在争夺领地,狗儿喜欢在自己的领地周围浇上一圈尿,一旦有外地狗进入,其必声嘶力竭,狗吠不止,强烈地表达自己不欢迎,外来的想要有一方容身之所就得反抗,那便是地域狗之争;又或者是为了求偶,以保证自己的基因能遗传下去,那便是单身狗之争。总之,大自然有他妈的那一套规则,想获得什么你就得叫的狠,叫的欢,叫出气势。
迷迷瞪瞪混了会儿,突然铃声大作,日他娘终于能起床了。我飘下了床,脑袋像一个发酵的面粉团,一直在膨胀,我知道那是睡眠不足的警告。牙齿咬了咬嘴唇,干裂结痂的口子又裂开,伸舌头裹了裹,一股青草的味道涌入喉间。我拿起水瓶,拔掉瓶塞,仰脖敦敦敦喝掉了半瓶水才发现水好像有点烫,舌头麻了,还有十万根针在扎食道。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沮丧地拿起镜子,覆盖深深一层灰的玻璃上,映射出一个满面胡渣的中年男子,两根东倒西歪的眉毛下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眼球浑浊毫无波澜,油腻腻的脸上还挂着眼屎,突出的粉刺耀武扬威的宣示着领土主权。徒然心里一阵烦躁,套了件背心就出门了。
晃晃荡荡地在小区里溜达,昏暗的楼影里蛰伏着吞人的厉鬼,他们被囚禁在月光下,只待一个背身见不着光就贪婪地张开血盆大口,染着鲜血的獠牙洞穿你的身体。
我看着自己的腿交叉着向前迈步。我有一种特异功能,我的腿自己是有脑子的,他想去哪和我控制上半身的大脑是没有关系的,我喜欢他的主见。张大爷在遛狗,这老头有病,凌晨四点溜个屁的狗,那狗东西也怪可怜的,蔫巴蔫巴跟在后面。张大爷笑得像个鬼,问我要干嘛,去哪呀,我说不知道,我这腿有自己的想法,他爱去哪就去哪呗。张大爷笑的更厉害了,嘴巴咧到了胸,口水都快淹到我的脚了,我想起来我没穿鞋赶紧溜走。我喜欢说话,但大部分我说的算不上话,那只算是缴税,别人问你一句你得回答一句,问你吃了吗你得回答我吃了,你要是说没吃那又得问你怎么还没吃呀,你就得巴拉巴拉解释你还没吃的原因,我就是吃屎你管得着那你。所以我既说话也不说话。
那两条狗就睡在我窗外,头挨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像我的今天,365天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