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今天也是进行“仪式”的日子。
她面无表情地平躺着,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真奇怪,她以前对大主教明明有明显的排斥反应,可现在,她已经可以假装平和地接受他了。
一旦习惯了一件事,连荒诞都变成正常了吧。她想起Jannie对她说过的话,“在你眼里,一切荒诞都是正常的,我可真羡慕你。”
但Jannie不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她躺在夫人的床上,和大主教“神圣交合”时,满脑子想的却全是跟Percival的那一夜。她的脑袋不停地回放着那些画面,好从残酷的现实中抽离出来,到她的理想乡去。
好几个月过去了,Roxy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Rita曾经在私底下偷偷告诉过她,核泄漏也会造成男性的生育能力损害。但是在基列,男性的不育是不存在的,所有生不出孩子的问题都是女性的问题。
她原以为自己一生就会在大主教之间辗转,她能为其中的有些人生孩子,而另外一些人明显不会,这就是她的一生——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她居然还曾经为此感到过荣耀和自豪……简直难以置信。
不,她对此永远也不该感到习惯。她不能对这一切麻木,那样确实能令自己感到好受些,可是她是个有承诺在身的人——她想起Jannie最后说过的话,想起她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桥上的情景,她对Jannie发过誓,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在她孩子身上。
Emily的话虽然带给了Roxy希望——她终于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和她一样对基列的统治产生了质疑,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和她一样的使女。
然而她的另一句话却将Roxy带入了谷底。
Percival是个“眼睛”。
午夜零时,Percival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空空如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内心竟然有些惴惴不安。Roxy从来也不会浪费来他这里学习阅读的机会,之前她几乎天天都迫不及待地来找他念书,他赶都赶不走。可是现在,好几天过去了,他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Roxy。即使是白天,Roxy外出买东西的时候也是尽量从大门出入,不和他做任何接触。
他把额头枕在手臂上,从窗子往Waterford家的大房子看去,整个房子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Percival怎么可能是个“眼睛”?“眼睛”一直都是些势利小人,是基列的政府机关里最底层、最不受欢迎的阶级。他们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潜藏在基列的角角落落里,混迹在人群中到处打探消息,将不守规矩的人从他们家中带走——那些被带走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升到天使军去,这样基列就会给他们分配新娘。
Roxy可以肯定,Percival绝不是这样的人……但是Emily也不像在对她说谎。Roxy的思维陷入了矛盾,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个人不会骗她。Emily不会无缘无故地说Percival是个“眼睛”,这对她而言有没有任何好处。Percival也不会是个“眼睛”,这么一来在Roxy第一次去找他,让他教自己念书……不,在她第一天晚上擅自离开自己房间时,她就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他为她朗读书本时明明非常有耐心、有教养;他为她带来马卡龙时,看着她吃马卡龙的样子会情不自禁微笑;而当他温柔地拥抱她,亲吻她时,他又显得那么深情……Roxy从来也没见到过像Percival这样的“眼睛”。
他怎么可能是个“眼睛”?Roxy在内心问了自己无数遍同样的问题。难道他知道使女背后存在着反抗势力?他之所以愿意帮助她全都是为了引出MAYDAY吗?她想再向Emily询问关于Percival的事,可是从此以后她们再也没有独处的机会。
Roxy摇摇头,她才刚刚开始接触MAYDAY,就感到身边的人全都不可相信了——这就是基列共和国的“魔力”。曾几何时,她曾经认为Percival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她甚至将自己“自私的爱”都交给了他。而现在,她看着他,却感到内心充满了疑虑和担忧。
Percival似乎也感到了她看向他的视线,他抬起头,Roxy连忙转过身匆匆向大门跑去,完全无视他注视着她的目光。
“Offred,今天晚上我和Rita要回我母亲家去,大主教今天晚上也要加班,不会回来。”
Roxy恭敬地点点头,内心却欢呼雀跃起来,她一直等待的独处的机会终于来了。
大主教在家中的办公室是所有女人的禁地,连夫人都不能进入。她知道今晚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要是错过今晚,她就再也拿不到关于使女买卖的情报了。
她从自己的房间撩开窗帘的一条缝隙,看见夫人和Rita一起乘车离开了Waterford家。她又在自己房间里坐立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小时,确定夫人他们没有再回来,她才悄悄打开门,向楼下走去。
她慢慢走过那条通往大主教办公室的长廊,平底靴子尽量不要弄出一丝声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害怕,这个家里现在明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Waterford家很少锁门,他们知道这个房子里没有人胆敢违抗大主教。
但是现在,Roxy心想,我可以。
这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给她带来了勇气和力量。
然而她刚要伸手推开那扇木质大门,手就被什么人给抓住了。
她像惊弓之鸟一般转过头,却发现Percival正低着头看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为她朗读书本,她都快忘记第一次见他时那种害怕的感觉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居然这么有威慑力,几乎要让她瘫倒在地。
“为什么,”他冷冷地开口,“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Roxy紧紧地注视着Percival,疯狂运转的脑中搜寻着各种能说服他的理由。
“我再问一遍,”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Roxy颤抖,“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只是好奇……我还以为你们都去夫人母亲家了,所以我想……走出房间,随便转转……”
“今天来接夫人的是Serena母亲家的司机,”Percival松开Roxy的手腕,“别到这里来……你会后悔的。”
Roxy立刻逃离他的身边,向楼上飞奔而去。Percival依然独自站在大主教办公室的门口,他回想着Roxy看着他的眼神,除了恐惧,其他什么也没有。
Percival走进Galahad的ROUNDS加油站,却发现今天Galahad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他说的果然不错,”那个年轻人一看到Percival就眯起眼睛微笑起来,“Harry跟我说过,不久之后你就会再来……”
Percival摁了一下加油站门口的红色按钮,加油站的卷帘门放了下来。
“嘿?”对方看起来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关掉我们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Percival已经来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那个年轻人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然后重重地按在了墙上。年轻人的身体在墙壁上弹了一下,加油站的帽子从他的脑袋上滑落到了地面。
“你的个子可真够高的。”他并没有感到害怕,脸上还挂着笑容。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Galahad的真名?”
“我是Harry的养子,我叫Gary Unwin,我的好朋友们都叫我Eggsy,”Eggsy点点头,“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我是代理‘Galahad’。”
“我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Percival依然维持着提着Eggsy领子的姿势,“你们想利用她逼我就范,是这样吗!”
“实际上,那个使女本来就是我们要发展的对象,她是Waterford大主教的使女。大家都知道,Fred Waterford可是‘那个人’的得力干将——你还记得‘那个人’吗?”Eggsy不卑不亢地回答着,“除此之外,我们只是把她必须要知道的情报转达给她罢了,你的真实身份……应该说是你的‘一部分’真实身份。我想你也不想在她和‘你的工作’之间左右为难吧?”
“我差点忘了……十年前你和我们断绝关系之后,我们可是知道你一直在作为‘眼睛’为‘他们’做事……所以我说的可能有些偏差,‘眼睛’就是你的全部真实身份了。”
“就算有十年时间没有任何联系,只要还活着,我就依然是MAYDAY的长官,”Percival皱起了眉头,Eggsy发现他的眼神中竟渐渐浮现出杀意,“我和Harry有同样级别的最高权限指挥MAYDAY。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停止和那个女孩的接触!”
“我想你可能是有些什么误会吧,Percival,”Eggsy依然没有退缩,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首相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授权给你的权限还能用吗?而且是你先背弃我们的,你跟‘那个人’一样,背叛了KINGSMAN!现在你想到可以利用MAYDAY了,就想以MAYDAY长官的身份再次命令我们?这绝不可能!”
然而出乎Eggsy的意料的是,Percival居然向他露出了微笑。
“看来你也明白了,年轻人,”他将Eggsy放回地面上,“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他拍拍Eggsy的肩膀,然后将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紧不慢地离开了ROUNDS,只留下Eggsy一个人在他身后。
Roxy像往常一样将代价券放进罩袍口袋,将篮子挎在手臂上,向着大门走去,Ofglen像往常一样等在大门口。
“祈神保佑生养。”她像往常一样,跟Emily打起招呼。
“愿主开恩赐予。”对方转过身,却是一个Roxy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Roxy立刻感到全身的温度都降低了。
“Ofglen呢……”她轻声问道。
“你还不知道?Ofglen被人举报了——她是个性别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