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六号,凌晨三点半,他来的非常准时。我抬起头看向他,他脸色苍白,头发也没有整理,显得很是颓废。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好像流转着碧波,明亮又剔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委屈和不甘。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对视了,如果他不开口,我也不会开口的。他叹了口气,用手拭了拭双眼,不再沉默。
他的家门前有一条非常窄的小路,两边停满了车辆,如果有迎面而来的汽车,就需要繁琐的挪车,直到两辆车各自开向自己去的方向。今天晚上,他因为这件事情愤怒了。
他开的是一辆国产的小型汽车,样子有点像熊猫,和他的气质相比,落差非常的大,特别的逗。平时他经常开着这辆车出去兜风,今天晚上他回家时,路过狭窄的小路,他的熊猫爱车被欺负了。
两辆车都开着大灯,互相照着对方,但是没有听见引擎的声音。两辆车中间,他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呻吟着。他的对面,站着一位西装男,一边撣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不屑的看着他。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他要把车开进狭窄的小路里,而里面则出来了一辆特别高档的越野车,像是一枚盾牌的标志,这俨然是成功人士的象征。他见有车出来,就想先把路让开,但是无奈对方的车非常的高傲,自始至终一直都打着远光灯。他看不清道路,出于礼貌,也为了能够看清路,他向对方闪了一下车灯示意能不能换成近光灯,可是他的小车在盾牌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一切举动都没有穿过盾牌。他再次闪灯示意,可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这下他有些着急了,因为这条路就这么宽,后面有车上来,前面被远光照着,他什么都看不清,眼睛里只剩下了白色,进退两难。他只好不停的闪灯示意盾牌汽车,祈求能够将灯光打低,换成近光灯,可惜的是,正如他本人所说,盾牌太过厚重,他的小车灯根本无法穿透过去。
他急了,他把车灯也换成了远光,和对方对峙起来。这次对方的车终于有了反应,引擎熄灭了,车子震天的咆哮声停了下来。他纳闷对方要做什么时,对方的车子上下来了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子。这男子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大手表,右手腕上是一条黄金链子。男子整理了一下西装,三步换做两步走,快速来到他的车前,捡起一块砖头砸向了小车的挡风玻璃。
这次他更加急了,他也熄灭了汽车,推开车门上前理论,结果下车还没站稳,有一块砖头砸在了他的头上,两人开始打了起来。可惜的是,他太过瘦弱了,完全不是西装男的对手,结果他没有再描绘下去。
我嘲笑道:“这就是你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还带着伤疤坐在这里的原因吗?”
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其实我完全可以不来的,那样你就得意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他被西装男踹到两车中间,西装男一脸鄙视的告诉他:“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开的是什么车!”他虽然打不过西装男,但嘴上功夫却不甘示弱,“你开好车又能怎样?也不能忒不讲理了吧!”西装男对着他啐了一口吐沫,“你能怎么着?”说完后,将西装的折皱抚平,收拾的很有派头的重新回到自己的车里。盾牌震天的咆哮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和刚才不一样的是,盾牌汽车的大灯已经换成了近光,并缓缓的向前开着。
我再次嘲笑他:“是不是看对方朝你开过来,立马怂了,赶紧上车点火,开车让道呀?”
他冷冷的看着我,看了好久,就像平时人们常说的那样,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他已经杀死我几百次了。大概到了凌晨的三点五十,他的神情变了。又是那种该死的微笑:“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我回答道:“亘古至今,历史的长河中从来都是强者为王,弱小的人被欺负是他们不够强大,怨不得别人,我觉得这件事就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并不一样,因为现在并不是兵荒马乱的时代,也不是饥荒成灾的时代,而是一个和平发展的时代。人与人之间需要的是一种平等,如果每个有钱人,每个有权势的人都去欺负穷人,欺负弱小的百姓,那么早晚还是要重新回到战争的。”
我并不否认,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现在之所以能够有一个很好的环境让一些人发展起来,那是民族在经历了百般的折磨后赋予这些人的,这些人得到的不仅是权利,还要承受一定的义务,因为这是规矩。否则,正如他所说,若上层人士将穷苦阶级视为蝼蚁,那么早晚有一天,蝼蚁也能将上层建筑侵蚀掉的。因为,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存在,都是有能量的,都会有爆发的时候的。
他走的时候说道:“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否则我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