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走廊里空荡荡的，学校像一座即将沉睡的堡垒，周艳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着。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像一个洞口，也像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只有一个小窗，在黑暗里冒着微弱红光。

周艳梅在洞口前停下，回头看着马帅点点头，脱下鞋拿在手里——一双鲜红色的高跟鞋。马帅看到，似乎正有液体顺着鞋尖淌下来，一滴一滴砸落到地面，四散溅开。他使劲盯着鞋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红色的液体，像鲜血一样。

周艳梅转回身，一步一步走进洞口。马帅害怕极了，大声喊道：“周老师，你的鞋上怎么有血在往下滴呀。”可是，他一张嘴声音就消失了，空气纹丝不动。他想要去追上去，两条腿怎么也迈不出去。

窗外的光亮一点点褪去，周艳梅和红色的高跟鞋一点点被黑暗吞没。这时，上课铃疯狂地响起来。

马帅从梦中睁开眼睛，阳光像刀子一样刺过来，紧接着头疼又像锤子一样打过来。他的手机在叫喊，马帅用尽力气把它放到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请问，你是谁？”

“你是谁啊？”马帅反问。

“我是周雪的老公。昨晚是你给周雪姑妈打过电话吧？”

“哦，你好，你好，”马帅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我是周雪的同学，高中同学，也是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

“你有周雪的消息是吗？”

“是是。我现在不太方便，您晚上有时间吗？六点，我们见面说。”

说完酒店地址，马帅挂掉电话，宿醉的感觉一扫而光。他看一眼表，刚过中午十二点，计划已经启动。一切会按照他预想的进行吗？他不知道，也不在乎，现在的生活已是一团乱麻，他必须做一点什么。

事后，马帅回想起来，他是在听完程婷的故事后，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程婷故事里大部分的情节，马帅以前就知道，不过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版本：高一下学期开学不久的一天，周雪和王超在教学楼一侧小花园的那棵大槐树背后约会，被一个跑去撒尿的高二男学生意外撞见。这个学生认得周雪，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其他同学。这种绯闻在学校里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到下午已经出现不同的版本对细节展开描述。有一个版本说，周雪和一个男生在舌吻，男生有一张大嘴，周雪的脸上挂满他的口水；还有一个版本说，那个男生有一只大手，他把手伸到了周雪的校服里面。

几天之后，周雪上学时在公交车上看到这个高二男学生，到学校后她向姑妈周艳梅报告，被一个穿着同校校服的男生摸了屁股，周艳梅领着她挨个班级去指认那只摸她屁股的手。接着，王超和朋友们在学校门前围殴了这个男学生。据目击者说，男学生的校服上染上了很多血迹，在老师冲出来制止的时候，王超一伙人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等在那里束手就擒。

“因为觉得理亏，男学生的家长并没有追究王超那伙人。当然，他反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所有老师，包括他父母，都更相信周雪。”程婷的故事讲完了。

“所以，并没有人在公交车上摸了周雪的屁股？”马帅问。

“没有，这是周雪自己告诉我的。那个男学生因为这件事转学了，她觉得有点儿愧疚。她说主意是王超出的，谁知道呢？”程婷过去就是这样，与每一个人都聊得来，她是班级中的信息枢纽，实时同步着学校里的各种新闻、小道消息、绯闻，还有秘密。

然而，总有秘密是程婷不知道的，她想不出，周雪会有任何理由也对马帅做出类似的事情，马帅现在却想起来了。十五年前，周艳梅曾答应过他不和别人说，可周雪毕竟是她的外甥女，而且她几乎把周雪当作女儿看待，随口给他的一句承诺又怎么能在周雪面前站得住呢？这一点，他应该早点想到。

一瞬间，马帅就做出了决定。他说：“你现在把周艳梅老师的电话给我吧。”

马帅拨通号码，周艳梅疲惫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十五年前，周艳梅说话的声音，跟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样凌厉。她批评学生时，会尽可能地贴近，超过一米七的身体加上高跟鞋，形成高度和气势上的压迫。尚未完成发育的学生，不敢仰视她的眼睛，也不能直视前方，因为十厘米之外就是一对看起来想挣脱衣服束缚的乳房。没有别的选择，在周艳梅的面前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现在，周艳梅的声音苍老、柔软，不过马帅还是一下子听出是她。

“我是周雪的朋友。”马帅这样介绍自己。

“找周雪吗？她不在家。”周艳梅说。

“我是找她的老公，听说他在打听周雪的消息。”

“哦，这样啊，他也不在，出去找周雪了。我还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那您记下我的电话吧，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打给我。”马帅说完挂掉电话。

对面的程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帅没有回答，举起酒杯说：“今晚，就让咱俩为往事干杯吧。”

“行！知道你今天不痛快，姐姐我陪你喝个痛快！”程婷一饮而尽，小眼一眯说，“可不许酒后乱性啊。”

中午，12：26。马帅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比以往用了多一倍的时间，肿起来的左脸让他咀嚼食物变的困难。王超和朋友们歪歪斜斜地走过来，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用下巴朝马帅扬了扬。

马帅期待，王超露出愧疚的表情，低下头向他解释，前天明明看到马帅被两个小混混打倒在地，为什么会袖手旁观，为什么边喝汽水边有说有笑，好像那一幕有趣极了。他想，王超需要拿出一个足够好的理由才行。

王超走到他面前，咧嘴笑着说：“眼睛都睁不开了啊？哈哈，下午守门还能看得见球吗？”他的朋友们哄笑起来。

马帅左眼皮肿得高高的，左眼只能眯成一条缝，他从缝里看到一张兴高采烈的脸。

王超接着说：“跟那个谁说声啊，今天老时间、老地方。”

马帅没有说话，继续从缝里看着王超，没有愧疚，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听见没有？”王超使劲推一下马帅的肩膀，“眼睛被揍的睁不开，耳朵也被打聋了呀？”

马帅点点头。看着王超歪歪斜斜的背影，他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马帅在走廊叫住周雪，说：“那个谁让我告诉你，今天老时间、老地方。”

“你的脸怎么了？打架了？”周雪问道。

马帅把脸扭到一边，他不想在对面的眼神里分析，她的关切是发自内心，还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说：“没事，踢球时不小心碰球门框上了。”

“撞球门上了？”周雪笑出声来，“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马帅从眼缝里瞅一眼周雪，午后的阳光在她身体四周形成一圈光晕，将这个掩嘴笑着的少女包裹起来。他问：“今天你能去吧？”

“能。”周雪回答。

上课的铃声响起，马帅想，计划已经启动。周雪的关切是发自内心，还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的笑是否和王超一样，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丑？马帅不知道，也不在乎，现在他的左脸还不时传来刺痛，他必须做一点什么。

下午，5：30。周雪没有出现，这正是马帅之前所担心的。计划被打乱了。

整个下午，马帅都呆在房间里，电视机开着，不过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一句也不知道。他让服务员打扫了房间，昨晚剩余的酒精气息已经无影无踪，床单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他想起那天晚上，周雪的身体像一朵花在白色的床单上绽放。

马帅时不时看一眼表，时间有点儿慢。他忍不住担心，如果周雪没有出现该怎么办？他可以逃离现场，不过现在的生活已是一团乱麻，他想不出自己应该去哪儿。他不会去哀求董雯，请求她原谅，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知道那样做没有意义。

他也可以留下来，毕竟手机里还有一份确凿的证据供他分享。他又打开照片——近处是周雪的脸，一副撅着嘴的标准的自拍表情，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裸露的肩头，身下的白色床单皱皱巴巴；远处床边的马帅，正背对着镜头穿内裤，一只脚悬在半空，另一只脚似乎支撑不稳，光着屁股在静止的照片里摇摇晃晃。

马帅懒得做出选择，直到周雪没有出现在约定的时间。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下子想起很多，十五年前的情节，四天前的细节，凌乱地涌现。他又看一眼表，时间似乎开始提速，分针跑得像秒针一样快。

马帅再一次尝试拨打周雪的手机，关机。距离六点还有不到十分钟，如果选择逃离，那么就是现在——谁知道周雪的老公会不会提前出现呢？马帅看向门口，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选择困难症的困扰瞬间消失，马帅面前的下一道题目是，敲门声来自迟到的周雪，还是早到的周雪老公？这道题很简单，答案就在门外。

敲门声又响三下，有些不耐烦。马帅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将门拉开。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屋里藏着别的女人啊？”周雪说。

马帅没有笑，时间在提速，分针跑得就像秒针一样快。他问道：“这两天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周雪一屁股坐在白色的床单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被弹到空中，“就是手机没电了。”

“真的没有事情吗？”马帅打算再给周雪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真的没有，”周雪一笑，“就是有时会偷偷想到你，这算不算有事情啊？”

马帅没有笑，看一眼表，他大概还有七分钟的时间。他对周雪说：“那好，你把衣服脱了吧。”

“哎呀，人家刚进屋，你怎么这么心急呀？”

“我确实很着急，把衣服脱了。”

下午，5：53。马帅再次出现在教学楼里，顺着一层走廊向西走去。这时的学校像一座即将沉睡的堡垒，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像一个洞口，也像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那是一楼卫生间的味道。

就在刚才，计划被打乱了。由于下周与邻校有比赛，体育老师临时通知，今天的校队训练延长到下午六点。

约定时间已过，王超还在足球场上带球过人，快速地移动着重心甩开防守，球就像黏在脚上一样。马帅站在球门线上，猜测着王超的打算，琢磨着自己的计划。过了一会儿，王超突然从球场上消失了，马帅仔仔细细地扫描一圈，没有王超的影子。

他后悔没一直盯住王超，赶紧报告要去上厕所，体育老师皱着眉点点头，他拔腿冲向教学楼。现在，他需要先确认一件事情。

马帅再次出现在教学楼里，面对洞口没有继续往前，而是一闪身走进卫生间。等了大概半泡尿的时间，他皱着鼻子深呼吸一下，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向走廊东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一步迈进黑暗。器材室门上的大锁已经被打开，门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很细很低，像山洞深处飘出来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

这不重要，马帅已经得到了确认。他转身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楼梯，一楼、二楼、三楼，左拐，教师办公区，他猛地推开周艳梅办公室的屋门，里面没有任何人。

失望还没来得及在马帅心底升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紧跟着是周艳梅的喊声：“马帅，你把教学楼当操场了？这是干啥呢？老远就看见你在走廊里疯跑。”

马帅转过身，大口喘着粗气，说：“老师……我……看见周雪……被一个男生……拽走了！”

“拽走了是什么意思？”周艳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一楼……西头……有个器材室……”

“你慢一点，好好说话！”周艳梅吼道。

“周雪……和一个男生……在一楼西头那个器材室，”马帅又喘了口气，“看起来周雪不乐意，被拽进去的。”

周艳梅听完转身就冲向楼梯，马帅跟在后面，三楼、二楼、一楼，右拐。马帅想到了什么，快跑两步赶上周艳梅，喊住她说：“老师，你可别说是我报告的啊。”

“放心，我答应你，”周艳梅给了马帅一个承诺，“你这么做值得表扬。”

走廊里空荡荡的，学校像一座即将沉睡的堡垒，周艳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着。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像一个洞口，也像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只有一个小窗，在黑暗里冒着微弱红光。

准备返回操场的马帅突然又想起什么，他再次喊住周艳梅：“老师！”

周艳梅刹住脚步，回头问：“又怎么了？”

“老师，”马帅指了指她脚上的高跟鞋，“你的鞋太响了。”

疑惑的表情在周艳梅的脸上聚集，又马散去，她明白了马帅的意思，朝他点点头，脱下鞋拿在手里——一双鲜红色的高跟鞋。

马帅转身冲到操场上，体育老师朝他喊道：“你在厕所里睡着了啊，这么长时间！”大家哄笑起来。

笑声还未散去，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教学楼里传出，所有的窗户都跟着嗡嗡直响。

那是周艳梅的叫声。

下午，17：59。电视机里的人正在说什么，马帅一句也不知道，他坐在一把椅子里，盯着表。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接着是挂着水珠的塑料浴帘被拨开的声音，浴帘上金属环滑过金属杆的声音。声音停顿，一段空白，还是空白。

敲门声响了起来。如此准时，如此完美，马帅听见战鼓在自己的胸膛里敲响。

几乎在浴室门把手被转动的同时，马帅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

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出现，个子顶多一米七，黑色的西裤松垮地绑在肚子上，失去光泽的皮鞋粘着泥点子，衬衫的领口已经发黄，胡渣子爬满下巴。马帅想，这就是周雪的老公？看起来比他大二十岁。

中年男人张着嘴，手摆出敲门状还举在半空，他看见周雪从浴室走出来，一片雪白。周雪也看见了他，石化了一般站在那里，甚至没有用手遮住身体。

马帅向左看一眼静止的中年男人，又向右看一眼静止的周雪，像在看一场乒乓球比赛。不，这是一个雕塑作品，他的作品，他的艺术。

中年男人终于把手放下来，一把将马帅推到一边，两步跨到周雪面前，右臂抡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将手掌竭尽全力甩在静止的周雪的脸上。周雪雪白的身体划出一个小一些的弧线，重重摔倒在地。

男人吼道：“你不是不想过了吗？你不是想离婚吗？你成功了！”

男人转过身，看到正在欣赏自己作品的马帅，一个拳头挥过去。马帅把拳头的弧线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并没有闪躲，而是微微一侧，将他的左脸朝拳头送过去。

他自己，也是作品的一部分。

马帅眼前的画面突然向左弹过去，左脸颊传来一阵麻木，左耳朵紧跟着鸣响起来。他用手扶住墙壁，勉强找到平衡，画面停止了晃动。还有另一个拳头——画面再次向左倾斜，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房间已经横了过来。鼻腔里一股温热升起，鼻血涌出。

下午18:00。教学楼一层西侧的器材室门口挤满了人，但是没人再往屋里跨上一步。

一分钟之前，当周艳梅的尖叫声响起，操场上的校队队员一起奔向教学楼，马帅也混在其中。

器材室的门敞着，从前面几个脑袋的间隙看过去，马帅第一眼发现了周雪。她坐在墙角，整个人尽力蜷缩在一件小小的校服里——校服不是穿着的，而是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校服上面，她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裸露的肩头，校服下面，露出白皙的小腿，几乎要与白色的袜子和帆布鞋融为一体。她迷离的眼神正在快速地跟随什么东西移动着。

马帅踮起脚，顺着周雪的眼神找到了周艳梅。她披头散发，赤着脚，手里挥舞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就像那是一件武器，在器材室狭小的空间里，划出一道又一道鲜红色的弧线，转圈追打着什么东西。

马帅借着后面人群的推力，又往前挤了挤，顺着周艳梅高跟鞋挥出的方向，他看见了王超。原本以王超的速度，即使脚下带着一只足球，周艳梅也碰不到他的寒毛。不过，现在王超的裤子褪到了膝盖上面，露出一整个苍白的屁股，根本迈不开双腿，几乎是手脚并用在屋子里来回躲避着。周艳梅没给王超提起裤子的机会，高跟鞋的鞋跟把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印迹刻在他的屁股上。

王超终于逮到一个空当，闪到器材室门口。他的体育生朋友们挤在最前排，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放着光，王超的眼神从无助到哀求，再到绝望，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让出通路。周艳梅的高跟鞋又来了，王超不得不放弃门口，又闪回到屋里。

王超眼睛里的挑衅终于没有了，马帅心想。

这时体育老师才慢悠悠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幕立马奋力挤开人群，第一个跨进器材室，伸手想要拉住周艳梅。周艳梅眼里只有一个乱窜的王超，手里的高跟鞋抡出一个巨大的弧线，鞋跟擦过体育老师的额头，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体育老师一边捂住脸，一边冲着门口喊：“你们倒是拦住她啊！”

没有一个人动弹，没有一个人跨进去一步。

体育老师只好自己又冲上去，整个人飞起来，划出一个小一些弧线，直接扑到周艳梅身上，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王超利用这个机会，一把穿上裤子，钻进了门口的人群里。紧接着，周艳梅的高跟鞋飞了过来，没打到王超，只是砸在挤在前面的王超朋友们身上。

被按倒在地的周艳梅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武器，放声大哭起来。

十五年后，周雪坐在墙角，整个人尽力蜷缩在一条小小的浴巾里——浴巾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浴巾上面，她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裸露的肩头，浴巾下面，露出白皙的小腿，一双赤脚挂着水珠。她眼神迷离地看着马帅，问道：“为什么？”

一天前，董雯问过他为什么，马帅什么也说不出来。现在，他可以回答这个为什么。他向周雪讲述，她传来的一张照片，把他的生活变成一团乱麻，他必须做一点什么。

“可是，我不是有意的。”

“你怎么会不是有意的？难道你不是为了报复我吗？”

“报复你？如果说我有些想利用你来报复我的老公，我承认。他出轨了，我想离婚他却不肯。但是，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这个为什么，马帅也可以回答。当然是为了那件事，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器材室里的那件事。

“想起来了吗？你不会忘了吧？”马帅问。

“我当然忘不了，因为那件事，我的生活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变成一团乱麻。可是，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等一等。“你不知道是我告的密？”

不知道。

“周艳梅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从来没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