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少女归来(四)


当时,马帅眼前的画面突然向左弹过去,左脸颊传来一阵麻木,左耳朵紧跟着鸣响起来。他勉强找到平衡,攥着书包的手还没有松,画面停止了晃动。眼前是一个,不对,是两个人影,还有另一个拳头——画面再次向左倾斜,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城市已经横了过来。鼻腔里一股温热升起,鼻血涌出。

马帅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只是觉得地面冰凉。书包被拽走了,有一只脚向后抡向天空,划出一道弧线,踢向他的腹部,不对,是两只脚,好像他是一只安静地等待被踢向球门的皮球。马帅尽力蜷缩起来,耳朵里的鸣响还在继续,外面的城市反倒显得安静,他又闭上眼睛。

当马帅又一次睁开眼,两个小混混已经离开,火辣的疼痛感从脸和肚子出发,传到全身。他坐起来,看到作业本、文具散落在街道上,书包蹲在学校的围墙根儿,比他还窝囊。

一个路人经过,侧身绕开他老远。马帅一点也不在乎,他甚至没有去管正往衣服上滴落的鼻血。这时,马帅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疑问——王超看到了么?

他扭过头,在街对面的小卖部门口,王超和他的朋友们正看着他,边喝汽水边有说有笑,好像他这只皮球有趣极了。

事后,马帅回想起这一幕,小混混的脸和拳头已经模糊,王超的脸和汽水却一直很清楚。

大概三个月前,马帅参加校足球队训练课时,王超第一次叫住了他:“喂,你,过来。对,就是你。”

王超和校队几个体育特招生们歪歪斜斜地站在操场围墙的阴影里,两只手插着裤兜,用下巴朝马帅扬了扬。

学校的体育生们常聚在一起,下课时喜欢成群地从走廊中央走过,任何不带汗酸味儿的学生都得赶紧闪到一边。王超也经常在队伍中出现,不过却是其中最另类的一个——他是校足球队的前锋,高三年级,并不是体育特招生,甚至学习成绩意外地出色;王超皮肤苍白,个子顶多一米七,头发的长度已经达到学校所能容忍的上限,和体育生们混搭一起的时候格外显眼。

王超在足球场上喜欢带球过人,快速地移动着重心甩开防守,球像黏在脚上一样。他的体育生朋友们都管他叫“大超”。

两天前,“大超”和朋友们在学校门前围殴了一个男学生。据目击者说,那个男生的校服上染上了很多血迹,在老师冲出来制止的时候,王超和朋友们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等在那里束手就擒。

全校学生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因为史无前例,他们被集体罚站一个星期。每天早上,王超一伙人先各自到班级报道,然后站在走廊里;到间操时间,他们就站到操场上,与全校学生面对面,这时他们每张脸上都挂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边看学生们做操一边有说有笑,好像眼前的画面有趣极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的校队训练课,因为他们都是足球校队成员,于是又来到操场上“观摩”。

“小子,你叫啥来着?”王超说,又用下巴指了指走过来的马帅。

王超眼神里的挑衅让马帅感到不舒服,但他逼着自己直视着王超说:“我叫马帅。”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周雪的?”

周雪?马帅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两个字的出现。“嗯,有。”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王超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其实是一张折起来的纸,明显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把这个给她,别让被人看见。”

马帅接过来,看着手里这封“信”,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问:“是给我们班的那个周雪?高一三的?”

“废话,你认识多少个周雪?”王超眼神收敛一下,又说,“哥们,能信得过你吧。”

马帅点点头。

“那好,训练去吧。”王超在马帅肩膀上拍了拍。

此后的训练课,马帅一直在努力把两种东西联系起来——一条藏蓝色的裙子,下面是白皙的小腿,几乎要与白色的袜子和帆布鞋融为一体;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一双总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双总带着挑衅的眼睛。他实在看不出着这两种东西该有任何交集。

不过,整个高一上学期过去,周雪与他也没有出现更多的交集。

迎新会之后,马帅反复回放,舞台上那温柔的抚摸,轻柔的触感,细腻的肌肤。他确信没有搞错,这些真的发生过。由此推论,这显然是一种暗示,对于周雪这样的女孩子,这种暗示已经足够大胆,也意味着周雪把接力棒递到他手中,现在需要他去回应。不过,应该如何回应呢?

有好几次,马帅从周雪身边经过,或者周雪从他身边经过,他的话已经到了口边。这时程婷的声音总准时响起:不可能,你俩不是一路人。瞬间,马帅所有的推论就和勇气就一起倒塌,消失掉。

这让马帅想起小时候家附近有一根高高耸立的烟囱,有时自己玩着玩着走远了,发现周围景物陌生,他会仰着头四下寻找,看到那根烟囱心里便踏实下来。后来,烟囱被拆除,一下就消失在扬起的灰尘中。

时间越久,马帅越不知道如何回应,甚至不知道如何跟周雪张口讲话。他常盯着前面的马尾辫子,责怪自己应该让周雪彻底失望了。周雪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问题,他又常忍不住把目光挪到她的屁股上,已经完全被遮住的红色圆点,在他的脑袋里偷偷浮现。

马帅与程婷的交往反倒多起来。尽管这个女同学知道他的秘密,但是与她聊天,马帅不仅不会觉得局促,还越来越放松。程婷则似乎与每一个人都聊得来,她是班级中的信息枢纽,实时同步着学校里的各种新闻、小道消息、绯闻。她的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眯成一条缝,亲切,狡猾。

马帅始终不好意思追问程婷,他和周雪“不是一路人”到底指什么?他猜测,程婷的意思大概是周雪是那种总能轻易获得关注的人。实际上,下学期刚开学不久,周雪就得到了全校的关注。

那天上午,一到下课时间高一三班门口便聚起了人,还不停有人打听:哪个是周雪?

原来,一个传言在学校里传播开来,前一天放学后,在教学楼一侧小花园的那棵大槐树背后,周雪在和一个男生亲热。目击者想到小花园里撒尿,意外撞见。

这种绯闻在学校里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到了下午已经出现不同的版本对细节展开描述。有一个版本说,周雪和那个男生舌吻,男生有一张大嘴,周雪的脸上挂满他的口水;还有一个版本说,那个男生有一只大手,他把手伸到了周雪的校服里面。

周雪下午没有出现,班主任周艳梅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演讲,主题是学生不要传播无聊的谣言,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

“如果让我发现再有人传谣,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周艳梅最后总结说。对此,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怀疑。

马帅压根就不相信这些传言,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有人会对周雪这样的女孩子造谣?他向程婷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义正言辞地谴责造谣者,并暗自希望程婷会把他嫉恶如仇的姿态转告周雪。

程婷却不置可否,挤出一脸认真的样子说:“你提出了一个好问题,为什么有人会平白无故造谣呢?值得想想啊,马帅同学。”说完还拍拍马帅的脑袋,眼睛一眯笑起来。她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则绯闻提高了知名度,周雪很快又有了新的故事。

几天后的上午间操前,学校广播传出声音:“全校男生在班级里坐好,女生正常到操场上做操。注意,所有男生坐好,不要走动,女生到操场去。”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期间,马帅听到,周艳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飘荡了好一会儿。当天晚些时候,事情的面纱再次被传言揭开:早上在公交车里,周雪被一个穿着同校校服的男生摸了屁股,她当时不好意思支声,到学校才向老师报告。间操时间,是周艳梅领着周雪挨个班级去指认摸她屁股的那只手。

马帅压根就不相信这种传言,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有人会对周雪这样的女孩子造谣?周雪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问题,他又忍不住把目光挪到她的屁股上,猜想公交车上那只不存在的手,会有什么样的触感。

过了几天,学校广播再次发声,对一个高二年级的男学生点名通报批评,但是对违纪内容含糊其辞。一天后,王超和他的体育生朋友们的名字又依次在广播中被念出来,违纪内容是打群架。

事后,马帅逐渐把所有的“拼图”组合到一起,才意识到公交车里周雪屁股上的那只手确实存在,王超一伙人围殴的男生,就是它的主人。据目击者说,那个男生的校服上染上了很多血迹,在老师冲出来制止的时候,王超和朋友们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等在那里束手就擒。

不过,在王超把邮差任务交给他的当天,马帅的“拼图”还未完成,他只是在努力把两种东西联系起来——一条藏蓝色的裙子,下面是白皙的小腿,几乎要与白色的袜子和帆布鞋融为一体;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一双总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双总带着挑衅的眼睛。他实在看不出着这两种东西该有任何交集。

后来,一只皮球狠狠砸在马帅堆满问号的脸上,他摔倒在自己把守的球门里,所有人都在笑,有几个已经乐得直不起腰。马帅一点也不在乎,他没有马上爬起来,甚至没有去管流出的鼻血,他突然明白根本不必为王超出的这道题目苦恼,答案就在他的书包里,在那张折起的纸里。

当然,打开那封“信”,对他这个邮差而言是偷窥,也是撒谎——王超问他是否能信得过,他肯定地点了头。不过,既然涉及到周雪,马帅不仅觉得没有负担,而且认为是一种责任。

训练结束,马帅至少比平时提前十分钟回到家,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折起的纸从书包里掏出来,刚想打开,晚饭已经好了。吃完晚饭,马帅去刷了碗,回到房间想起作业还没完成。他写完作业,洗脸刷牙,洗干净袜子,收拾好明天需要带的东西。好吧,一切已经就绪,马帅深吸一口气,在台灯下将纸展开,上面只有八个字:周四五点半,器材室。

马帅心头一紧:太简单了,透出一股亲密劲儿。他宁愿这是一封情书,王超露骨地推销自己,甚至写几句下流话,比如我也想在公交车上摸你屁股之类的,也远远好过这八个字。

题目的第一个问号已经解开,周雪和王超是互相认识的。马帅说服自己,这说明不了太多问题。他和王超也是认识的,尽管今天才讲第一句话,但起码说明学校里任意两个人都是有可能互相认识的。

马帅进一步分析,周四五点半,应该是指后天下午五点半——一个可疑的时间。

学校下午五点钟放学,五点半基本已人去楼空。足球校队每周二和周四下午训练,时间三点开始,五点结束,如果踢到兴起,也会拖上一会儿。因此对王超来说,周四五点半出现在学校的任何地方,都不会让人觉得可疑。而周雪经常会等姑妈周艳梅一起回家,周艳梅又经常主动加班到六七点钟。因此对周雪来说,周四五点半出现在学校的任何地方,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疑。不过合在一起,就有些可疑。

器材室,也是一个可疑的地点。经过教学楼一层的卫生间,器材室就在最西头——如果不是特意去那里,根本没有必要往里走。器材室的门上有一把大锁,还有一个小窗户,上面贴着红纸,用粗黑的毛笔写着“器材室”三个字。有次给体育老师搬器材,马帅进去过,里面堆放着学校运动会那样大场面才会出现的东西,还有一些破旧的课桌椅。马帅想起来,那次正是体育老师的心腹“大超”带他们一群学弟去的。

时间加上地点,格外可疑。马帅琢磨困了,将纸认真原样折好,放回书包。他躺在床上说服自己,也只是可疑而已,说明不了太多问题。

第二天,马帅至少比平时提前三十分钟来到学校,周雪刚进教室,他就把“信”递给她。

“王超,”马帅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让周雪消化一下,“让我给你的。”

马帅期待周雪露出吃惊的表情,问:王超?哪个王超?

他向周雪解释,就是那个因为和体育生一起围殴同学而正在被罚站一个星期的王超。据目击者说,那个男生的校服上染上了很多血迹,在老师冲出来制止的时候,王超和朋友们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等在那里束手就擒。

这时,周雪应该吓得捂住嘴,说:啊?那个打架的王超?他为什么要给我“信”呢?

然而,实际上周雪只是微笑着接过“信”,说:“嗯,谢谢你。”

问号又一次涌进马帅的脑袋。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努力把两种东西联系起来——一条藏蓝色的裙子,下面是白皙的小腿,几乎要与白色的袜子和帆布鞋融为一体;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一双总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双总带着挑衅的眼睛。他实在看不出着这两种东西该有任何交集。

周艳梅的语文课上,溜号的马帅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地站起来,不知道问题,更没有答案,所有人都在笑,有几个已经乐得趴在课桌上。马帅一点也不在乎,看着周艳梅愤怒的口型,没听进去任何内容,他突然明白根本不必为周雪出的这道题目苦恼,答案就在明天下午五点半的器材室里面。

当然,这算是偷窥,也是冒险——如果被发现,王超就会知道“信”已经被邮差看过。不过,既然涉及到周雪,马帅不仅觉得没有负担,而且认为是一种责任。

第二天下午训练,王超和他的朋友们仍然歪歪斜斜地站在操场围墙的阴影里,两只手插着裤兜。训练刚结束,王超就从阴影里消失了。马帅赶紧回到教学楼,从班级后门一个破损的小窟窿往里瞅,果然只有周雪还在自习。他走出学校,到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慢悠悠地喝完。马帅看一眼手表,正好五点三十分。

几分钟后,马帅再次出现在教学楼里,顺着一层走廊向西走去。这时的学校像一座即将沉睡的堡垒,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像一个洞口,也像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那是一楼卫生间的味道。

马帅来到洞口前,右前方有一个小窗在黑暗里冒着微弱的红光。他没有继续往前,而是一闪身走进卫生间。等了大概一泡尿的时间,马帅皱着鼻子深呼吸一下,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向走廊东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一步迈进黑暗,向红光靠拢。

器材室门上的大锁已经被打开,门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很细很低,像山洞深处飘出来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马帅再次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耳朵慢慢向门贴过去。

“哈哈,你干嘛呀?讨厌……”笑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骤然在门另一侧无所顾忌地响起。外面,耳朵距离屋门只有五厘米的马帅几乎原地蹦起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里面的声音很快压抑了下去,马帅感觉心脏像战鼓一样被敲响,整个走廊都能听见鼓点声在回荡,他转身逃出洞口,逃出学校。

毫无疑问,那是周雪的笑声。

所有题目都已有了答案,以下两种东西被联结起来——一条藏蓝色的裙子,下面是白皙的小腿,几乎要与白色的袜子和帆布鞋融为一体;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一双总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双总带着挑衅的眼睛。他实在看不出着这两种东西该有任何交集,但却必须接受结果。

马帅以为自己会伤心,意料之外,他只是感到如释重负,他不必再为脑袋里的问号而苦恼,不必再为不曾回应周雪的抚摸而自责。毕竟,就如程婷所说,他和周雪不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帅成为王超的专职邮差,“信”也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变成口头上的几个字。马帅最初有些别扭,不过几次之后也就习惯了,他想,这起码换得了他与王超的友谊。

有时踢完球,队员会到卫生间冲洗一下。有几次,王超将一块湿毛巾扔给马帅,转身亮出赤裸的后背:过来,给我擦擦背。马帅最初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习惯了,他想,这起码证明了他与王超的友谊。

学校里的体育生们常聚在一起,下课时喜欢成群地从走廊中央走过,王超经常在这队伍中出现,有时马帅也加入其中,看着任何不带汗酸味儿的学生都赶紧闪到一边,他想,这正体现了他与王超的友谊。

大概三个月后,马帅对这份友谊生出怀疑。

那天校队训练结束,马帅刚走出校门就被叫住:“喂,你,过来。对,就是你。”

两个小混混歪歪斜斜地站在学校围墙的阴影里,两只手插着裤兜,用下巴朝马帅扬了扬。小混混眼神里的挑衅让马帅感到不舒服,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忐忑,直视着他们说:“有事么?”

“同学,借几块钱花,急用。”一个小混混说。

马帅打算把零钱给他们了事,反正身上也没有几块钱。这时他听见身后王超和朋友们说笑的声音传来,他们一伙人正走出校门。大概三个月前,就是在这里,他们围殴了一个男学生,那是在公交车上摸了周雪屁股的那只手的主人。据目击者说,那个男生的校服上染上了很多血迹,在老师冲出来制止的时候,王超和朋友们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等在那里束手就擒。

“我没有钱。”马帅改变了主意。

“去你妈的没有,把书包打开。”另一个小混混逼近过来,伸手拽住马帅的书包。

王超的声音就在背后。

“没有就是没有。”

“松手!”小混混用力想把书包扯过来,马帅的手攥紧,没有扯动。

“我操,你找揍是吧?”小混混的拳头挥了过来。

当时,马帅眼前的画面突然向左弹过去,左脸颊传来一阵麻木,左耳朵紧跟着鸣响起来。他勉强找到平衡,攥着书包的手还没有松,画面停止了晃动。眼前是一个,不对,是两个人影,还有另一个拳头——画面再次向左倾斜,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城市已经横了过来。鼻腔里一股温热升起,鼻血涌出。

马帅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只是觉得地面冰凉。书包被拽走了,有一只脚向后抡向天空,划出一道弧线,踢向他的腹部,不对,是两只脚,好像他是一只安静地等待着被踢向球门的皮球。马帅尽力蜷缩起来,耳朵里的鸣响还在继续,外面的城市反倒显得安静,他又闭上眼睛。

当马帅又一次睁开眼,两个小混混已经离开,火辣的疼痛感从脸和肚子出发,传到全身。他坐起来,看到作业本、文具散落在街道上,书包蹲在学校的围墙根儿,比他还窝囊。

一个路人经过,侧身绕开他老远。马帅一点也不在乎,他甚至没有去管正往衣服上滴落的鼻血。这时,马帅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疑问——王超看到了么?

他扭过头,在街对面的小卖部门口,王超和他的朋友们正看着他,边喝汽水边有说有笑,好像他这只皮球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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