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李牧《苔》
今年过年期间,我在看新闻时看到了一条关于陈浩民的消息,让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横店跑龙套时拍过一部他主演的电影,这部电影可能是我唯一一部有特写镜头的电影,说不定可以露个脸。
我把电影《青天降妖录》找了出来,怀着激动的心情把电影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终于在第37分钟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脸,一个桌子底下抱着肥肥的猪腿拼命啃的妖怪。
能出现在这短短几秒的镜头里要感谢我爸妈,因为这个镜头需要人(准确来说是妖)趴在桌子下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所以导演跟所有的群演说“来一个最矮的”,所有人瞬时把目光聚向了我,虽然感觉场面很尴尬,但是看到有东西吃的分上我也就义无反顾的上了,拍完后才知道猪腿是过期的。
休学跑步的一年里,我在横店累计呆了3个月,尝试很多不同的角色,士兵、大臣、日本兵、八路、国军、妖怪、剑客、学生、旷工、警察、百姓、太监等等,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如果把我的 gapyear比作是一趟旅程,横漂的时光便是旅程中的“黄金时代”。
1.为什么要当群演
2017年2月11日,跑完第八站“浙江~福建”我去到了浙江义乌,准备从义乌小商品城进一些东西去宁波摆地摊来挣取剩下几站的路费。
在义乌参观完小商品城后发现之前在大理认识的朋友也在义乌,遂和他见面,在聊天的过程中他提到了横店影视城就在义乌,当群演每天的工资有100左右。
在休学之前,我看过《我是路人甲》这部讲述“横漂”生活的电影,之前徒搭川藏线时认识的朋友也去横店飘过一段时间。每天都可以演不同的角色,可以见明星,还能上电视,这是相当好玩的一件事,作为一个非常喜欢看剧的宅男,能够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然而,我在网上查的信息告诉我横店群演的工资每天只有40块左右,而休学后我的主要任务是挣到足够多的资金养活自己,跑完剩下的16个马拉松,所以迟迟没有去横店,经朋友一点醒,我决定去几十公里外的横店看一看。
2.真实的横漂生活是怎样?
2017年2月14日,我到了传说中的横店,找了一个氛围很好的青旅(墨客旅舍)住下了,入住的第一天就赶上了包租婆和跑戏的兄弟吃火锅,第二天办理了演员证,当天晚上怀着激动的心情报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戏。
接戏的第一天我去的《天下长安》剧组,早上9点赶到了演员服务部,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群头开始点名,然后开始坐大巴去山上拍戏,领服装和道具,这次的角色是士兵甲,所做的事就是拿着长矛站在人群中呐喊助威以及跟在马屁股后面大声喊着“杀 杀 杀”,时不时的就吃一鼻子灰,不过感觉也甚是有趣。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辗转在各个剧组中,扮演了各种各样的角色,认识了各色各样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人,也真正了解到了作为一名龙套演员的荣耀与心酸。
当群演很自由。 在横店跑龙套没有朝九晚五的限制,你每天都可以自由选择去跑戏或者在家躺尸,每个月的工资都是由你跑戏的时间来决定的,八个小时以内70块,超过一小时加10块,抹血抹灰、演死尸、抬轿等额外加钱。
所以我最喜欢演打仗的戏,因为打仗需要演“死人”,抹血抹灰又能演死尸,加的钱最多。直到现在每次看到有打仗的电视剧,我都会为“战死”的兄弟鼓掌高兴,“几十块躺尸费到手,美滋滋的”,我估计躺在地上的兄弟也是这样想的。
在拍戏期间,有的时候群演的戏份很少,一天拍十多个小时群演只要上场1个多小时,其他时间只需要待在片场等待收工即可,所以群演有必备的三件套,椅子、手机、充电宝。
没戏份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跟几个一起跑戏的兄弟吹牛逼、打王者、睡觉,或者兴致来了,利用自己穿着的剧组衣服拍点小视频,日子过的也甚是快活。
当群演很辛苦。 在《喜剧之王》里达叔有一句台词“屎,你是一滩屎,命比蚁便宜”来骂在跑龙套的“星爷”,看到这样的场景相信每个群演都会有感觉。因为在剧组里龙套演员是最没尊严的。群众演员在拍戏的过程中只是一个活道具而已,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大部分人在电视上看自己拍的戏时时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而已,想露脸?不存在的。
碰见一些比较严格的导演,群演会经常被骂,导演一开口,群头也会附和着凶几句,有时候就连剧组里的道具和场务(负责布置拍摄现场)也会对群演有优越感,对群演动作指手画脚,为了生存下去,大部分人也只能忍着。
由于戏里面有四季的变化,所以作为一名“演员”,经常需要穿反季节的服装,在30多度的高温下穿大棉袄或者几十斤的大盔甲,走两步便挥汗如雨,或者在大冬天穿着两件单薄的衣服,拍完就穿上大棉袄在旁边瑟瑟发抖。
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在秦王宫拍的《大理段誉》,我扮演角色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士兵,准确来说是一具摆放在路上的尸体,那天下午剧组用光了4台洒水车的水,进行人工降雨,我们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泡了一整个下午,如果以后别人骂我脑袋进水了,我会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以前确实进过水”。
当群演能见明星。很多人去横店跑龙套就是为了可以去见见自己喜欢的明星。在横店见明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拍戏的时间长了,总会有几场戏是和明星一起拍的,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生生的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明星是一件很令人激动的事。
在横店呆着的那段时间里,见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明星,在秦王宫看到了在拍摄《琅琊榜2之风起长林》的黄晓明(远观),在《秦时丽人明月心》剧组(又名《丽姬传》)见到了迪丽热巴,扮演了一名被她刺杀的士兵;在《天乩之白蛇传说》中见到了主演杨紫;在《赢天下》剧组中见到了范冰冰、马苏、张国立等人。
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场戏是拍《赢天下》时范冰冰的戏份,那一次我扮演的是守卫刑场的士兵,“范冰冰”冲进刑场抱着死了的人痛哭,拍戏之前还在跟助理嬉笑打闹的她一到镜头前就进入了状态,哭得稀里哗啦,导演一说卡,她就立马恢复了喜悦状。
之后导演又重新拍了两条同样的镜头,令我感到佩服的是每次一开机她就能立马哭出来,哭得让人心碎,而且每次都掉下了眼泪,在惊叹于范冰冰演技的同时,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要想成为明星,颜值、演技等都不能少,既然在中国每年有那么多在艺术院校学习表演专业的学生毕业,为什么这么多像我一样毫无表演经验,身高长相并不出众的普通人要到横店来做“道具”呢?
带着疑问,我问了我拍戏遇到的很多人,我发现每个人来横店的理由都不一样,有的人跟我一样因为对横店生活的好奇、有的是因为对横店这种自由自在生活的喜爱、有的是想要当明星、有的梦想着当导演、有的是为了来看她的“爱豆”、还有的是为了来找个女朋友……。
在了解了他们背后的故事后,我发现他们不是龙套,而是主角,他们生命中的主角。
在大多数人看来,路人甲只是路人甲,就像夜空中满天的繁星,他们的作用只是为了衬托月亮的皎洁可爱。但是即使微弱如星星,他们也会在夜深人静时眨巴着眼睛,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主角,大部分人可能要一辈子甘于寂寞和平庸,但只要我们都有自己的追求并努力去做了,我们就是自己生命这出戏的主角,谁又能说这不是另外一种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