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川,死崖。
他披着黑色的披风,斗笠遮住了面容,修长的身形斜靠在枯败的树干上。一阵阵的寒风吹过,卷着枯黄的树叶飞落那不见底的渊。在他的面前,老人背对而坐,瘦弱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像是残烛的芯火,仿佛随时会被扑灭一般。
“东西呢?”
沉默了许久,他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寂寞。
老人将剑甩给他,依旧没有回头。长剑入手,寒乘冰铁铸造的剑却温热无比。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丝的狂热,这狂热的神色,来自剑在他手中的颤动。
识主。
“酬金我会如数奉上。”努力压抑住颤抖的声音,他又看向面前的老人。
“不用了。”苍白如纸的声音在风中被扑灭。
“为何?”他皱起了眉头。
良久。老人就是那样坐在面前,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回应,任凭寒风如何吹动,老人的身躯纹丝不动。
有异!
他上前,伸手一探,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凉,沟壑纵横的面容上满是安详,一条血色细线慢慢在他的喉间展开,温热、冰凉的鲜血慢慢流下,浸染衣襟。
他退后了几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手上的剑兴奋异常,仿佛空气中那一丝丝的血气让它活络了起来。
“饮血启灵。”他想起了记载于古法上的这几个字,那是铸剑师的使命。为一生所铸造的最后一把剑启灵,成为陨落前的绝唱。“这原来是你的最后一把剑。”
无言。
他转身,按住了铮鸣的剑,将它藏在了黑色的披风之中,掩盖着昏暗的天色。
“你给它起名字了吗?”走了几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才想起老人已经死去,自嘲地摇摇头。“看来没有。”
“你不也没有看过剑吗?为什么就认为这是最好的剑?”没走几步,一声苍老的询问追了上来。他回过头,没有人,也不是老人在说话。
“因为它很开心。”
“你怎么知道?”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他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剑身修颖,寒光凌冽,彷如江南的女子,生着无双的面容和倾倒众生的风姿。
“什么?”
剑分两刃,一面映照他的眸子,一面映照声音的主人。
剑收,饱饮鲜血。
死崖之上飞出一群老鸹,呜呜叫着,本就破败的死崖更加沧桑。山道之上伏着一具尸身,温热,与死崖前老人冰冷的身体一样,尸身的喉间也有一条细线,但却没有鲜血流出。
这一日。
剑有了名字。断罪。
“不懂吗?”他坐在船蓬上,剑就在手边。一壶酒下肚,衣染血,却不是他的。岸上伏尸,却依旧有人前赴后继,只为了他手边的剑。“我也不懂。”
剑颤抖着,他的手也颤抖着。
像是初阳升起,晨曦晃过天际,睁开了双眼,清冽的目光纯澈,让他想起了当初。
剑出,浮屠摘星高百尺。
剑落,一剑光寒照九州。
“断罪啊,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呢?”他将长剑倒转,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剑不再颤动,不再铮鸣,他也不再迷惘。
扑通——
他和剑一起沉入了江里,鲜血染着江面,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剑的。
... ...
一如当初。
老人摩挲着粗糙的手掌,偌大的铁锤就这么随意靠在炉子旁,黝黑的风箱彰显岁月的痕迹。
他冷漠地看着老人的眼睛,将包裹里的东西递给老人,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今天下,名剑多出老子之手,你这要求,老子平生未见!”
“你若做不到,当今天下还有何人?”
“有意思,老子做了!”
“需要多久?”
“三月后,死崖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