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槐花飘香的季节,我爱五月,我爱槐花。
江南的五月,各种花草竞相绽放,争奇斗妍,一团团,一簇簇,让人应接不暇。我爱鲜花,它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和无限的生机,但那些杂乱无章的色彩挨挨挤挤地簇拥在一起,让人睁不开眼睛,到底是一种悲哀。人为的悲哀,那些花匠和园艺师整天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图拼凑自然。我不知道脱离了纯粹的自然,那些杰作到底还有多大的意义?我倒喜欢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它们在荒芜的野外,默默绽放自己的青春,张扬自己的活力,尽管没有欣赏者也绝不自怨自艾。
但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家乡的槐花。这种槐树,老人们叫它本槐树,顾名思义,本地的槐树,我不知道这样解释是不是太牵强?它生长周期长,木材坚硬,不适合做一些装饰板,常用来做桌子和凳子的边框和腿等吃重的部件。在这个全民讲究效益的时代,这种树的前景不被看好,但它很耐干旱,在一些山区和丘陵地带应该很多。
记得小的时候,我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槐树,母亲说不是栽种的。也许是一粒槐树的种子被鸟雀无意撒播的结果,因为在我们邻村的一株树龄长达千年的老松树的第一个枝桠里就长出了一棵小槐树。小时侯,由于好奇我和伙伴们在暑假里还冒着炎热的大太阳专门去看了一次。在一座古庙的门前果然矗立着一棵高大的松树,听说当年罗成还在树上拴过马呢。但因为庙宇的阴森,还是没来得及看到树桠里的小槐树,我们被吓跑了。
每年的五月份,春夏之交的时候,家乡的槐树就开始绽放出一串串雪白的槐花,芳香四溢,引来走南闯北的养蜂人,成群结队的蜜蜂在树丛中飞舞,好不热闹。有时候放学路过而又正巧碰到养蜂人在取蜜,我会好奇地探头张望,偶尔他们也会用手指沾一点点蜂蜜送到我的嘴里,然后说:
“快走,蜜蜂要蛰人的!”
我便伸出舌头,两眼微眯,好象回味无穷的样子,快步离开。
槐花的花期并不长,一串串的结成穗子,单个的小花象小喇叭,中间有黄白色的花蕊,摘下来用舌头舔,有微微的甜意。母亲说在她小的时候,生活困难,外婆曾用槐花拌少量的面粉烙饼。“好吃,甜。”母亲若有所思地说。槐花还可以煮稀饭,我曾央求母亲用槐花煮稀饭,但终于没有实现。也许母亲不想在她用槐花做饭的时候,回想她那饥饿的童年,抑或因为她碍于情面不想在温饱无忧的邻里面前留下笑柄。在槐花刚刚含苞的时候,嫩绿色椭圆形的叶子相对并排在一根茎上,夜间温度稍低,两片相对的叶子会彼此靠拢,象是在互相取暖。一夜过后,你会看到雪白的花儿缀满了枝头,真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韵味,煞是好看!我爱槐花,它没有张扬的个性,因为朴素,也没有人将它插在尊贵的花瓶里。它只是默默地默默地绽放自己。
在我小学刚要毕业的时候,父亲要造房子。
有一天晚上,母亲说:
“你爸爸要把院子里的槐树伐掉了。”
我睁大眼睛,惊奇地问:
“为什么?它有浓密的树阴,还有刚刚搭好的鸟窝----”
不等我说完。
“它应该有更大的用处。”母亲说。
不是解释,现在回想起母亲当时说的话更象是一个道理。
第二天放学回到家,果然那棵黑碗口粗的槐树不见了。我看见划满一圈圈年轮的树根,用手摸上去,有微微的潮湿,但很硬很硬。它仿佛在诉说一段故事,讲述某种真理。
傍晚,在院子里,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那个少年的我委屈地说:
“下雨的时候,我站在哪里?还有那些鸟儿呢?”
雨季的夏天,调皮的我总是站在浓密的槐树下,用手摸摸头,然后伸给母亲看,大声地说:
“妈,你看,没有雨。”一脸幸福的样子。
母亲总是爱怜地说:
“小心着凉,要不,再穿件衣服吧?”
而现在那棵槐树已被伐走,听母亲说,父亲请了几个人,锯了一上午,太结实,锯不动。几只鸟儿也唧唧喳喳的一上午,直到树被伐倒,才哀哀地飞走。
过了几天,房子造好了,我看到那段槐木被父亲用作了房梁。
光阴荏苒,一个个五月在蹉跎中度过,有过悔恨,有过无奈。但从不曾忘记五月的槐花,忘记我家院子里那棵高大浓密的槐树。它是我童年的回忆,给我欢笑,为我避雨,就象母亲温暖的怀抱,更象母亲坚忍的性格。我爱槐花,更爱母亲。在母亲节到来的时候,我为天下的母亲唱一首爱的赞歌。
母亲,祝您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