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有条河,名洙水河。度娘说,洙水河流经嘉祥改名台河,对这个称呼我倒是没听长辈们提起过。
我家在最东头,跨越一片田地,走个百十米就是河堤。河堤一米多高,两米来宽,崎岖不平,蜿蜒南北,看不到尽头。堤边种满老槐树,也不知它们在这里守望了多少个年头。
夏日,河堤被老槐树遮挡得严实,堤上是绿影绰绰,堤外是白花花一片晃眼世界。经常有老人家去树下乘凉,不是三五成群,多是独自蹲在马扎上摇着蒲扇,就那么干坐着。这样的场景与河堤的气质很配。静坐独守,像老槐树一样,在枝繁叶茂与枯藤昏鸦的轮回中一言不发,越是沉默,越显庄重。
如此美丽的河堤,儿时我却不曾认真游走。也是,小孩都爱热闹,谁又甘愿独自冷清?现在每每回家,我倒是喜欢带小豹子去河堤玩耍,他竟跟我小时一样不屑理会这条早已被踏得硬邦邦泛着白光的小路,偏要下堤去河边探个究竟。
如果说河堤是个守口如瓶没有情趣的小老头,那么河畔便是一个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的娇少女了。大片的芦苇荡和青草地沿堤岸向东蔓延,一直长进洙水河边才肯罢休。我和小伙伴常在芦苇荡抓蝌蚪、逮蜻蜓,从不觉累。有时也安静一会,在青草地里摘一把小野花,拿狗尾巴草绑成花束,假装浪漫地在鼻尖嗅来嗅去,相互嘲笑着在草丛里乐得打滚儿。
洙水河里可玩的就更多了,可对我来说,危险远大于诱惑。一到盛夏,就有成群半大不大的男孩下河游泳,每年也都有小孩溺水的悲剧发生(有些不是发生在洙水河),关于水鬼之类的传说向来被村民津津乐道。于是,每次我弟偷摸着去河边游泳我都向父母告状,一眼见不着影子就担心得要命,熊孩纸太让人操心。
当然了,跟伙伴一起去河里捉鱼捉虾是例外。每次河里涨水,都会有一批不知好歹的小生物游来。一般男孩会作为先遣部队去探明情况,形势喜人的话立刻折返,在胡同口喊一嗓子,招朋引伴。一时间,小伙伴们就忙开了,找竹竿、掰铁丝、裁丝网,几分钟功夫就做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渔网。家伙什备齐后,一秒都不耽搁,扛着竿,拎着桶,跑着颠着唱呵着就往河边去了。
大家在浅水区开动,把裤筒卷得老高,被河水弄湿也不在乎,一边说笑一边紧盯着河里的动静。逮到个头大点的鱼虾、小螺或河蚌,必要吱哇哇欢叫起来炫耀一番,旁人也定会捞起一捧水撒将过去,嬉笑怒骂着乱成一团。
集体式的欢愉总能以一副世界大同的架势给人以震撼,即便这样的场面不多也不长久,却能在人心口砸出一个洞,在未来岁月里不定时传来一阵记忆中的笑语回声。在洙水河畔的日子,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