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
心儿忙不迭点头:“是,奴婢告退。”
沈亦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刚刚心儿手中的卷叶酥是有毒的。”她的语气非常平淡,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诧。
君玉衡终于抬头,他双目赤红,显然是哭过了,眼底下青黑一片,漆黑的眸中带着点点的疲态。
看着他的样子,沈亦娆心软了几分,到底是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他沉痛地闭了眼,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点头承认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但是我没想害您。”这句话他说得又轻又缓。
他算好了时间来梨棠宫,也知道定会有人来捉拿他,一番打扰,沈亦娆是断不会吃下那卷叶酥的,如果他的计划不幸出了意外,他最后也一定会拦下她,不会让有毒的卷叶酥落入她的口中。
“我知道。”沈亦娆的语气仍旧冷淡,她从君玉衡进到梨棠宫便一直暗暗观察他,她拿起卷叶酥时,分明看到君玉衡的身体僵了一下,那是紧张的表现,只是那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当侍卫说大皇子吃了卷叶酥中毒时,她就把所有事情想通了。
“你应该是昨天就想动手的,可是我昨天没有见你,你的计划没办法实行,故而拖到了今天。”沈亦娆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君玉衡昨日来的时候便带了卷叶酥过来,心儿只当他是想要讨好沈亦娆,却不知这都是君玉衡的计划。
昨日那碟卷叶酥同样也是有毒的,若是昨日他如愿见到了沈亦娆,那么很快就会有人将另一份带毒的卷叶酥送去芷仪宫,而她就在无形中成了君玉衡的不在场证人。同时,他带来梨棠宫的这份有毒的糕点,则会误导旁人认为她和君玉衡也险些中毒。
这样的情况下,旁人自然不会怀疑是君玉衡害死的大皇子。
“这两份卷叶酥并非都是今天新做的,有一份是昨天的。”沈亦娆直视君玉衡,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也是君玉衡今日明明只从御膳房拿了一碟卷叶酥,却分别出现在梨棠宫和芷仪宫两处的原因。
这本是一个相当精妙的计划,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向来受到各宫追捧的卷叶酥,今日竟然只有君玉衡自己拿了,芷仪宫的人自然将矛头指向君玉衡一人。也幸好君玉衡昨日多拿了几碟,今日才有富裕的糕点送往芷仪宫,不然,刚刚的情形,定然是百口莫辩。
君玉衡眼中的惊讶逐渐被平静取代,他双肩微敛收,声音低如幼兽般答道:“是。”
“衡儿,我不介意你平日里耍耍小手段博得宠爱,但是,凡事都有限度,这可是一条人命,况且他还是你的皇兄。我想知道,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想自己到头来救了一匹吃人的狼。”
君玉衡紧抿唇畔,许久,他唇角动了动,“我母妃不是自杀,是被云清容逼死的。”
沈亦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这件事她早有怀疑。
“我没想害死大皇兄,虽然他平时喜欢仗势欺人,可到底是父皇的血脉。”说完这句话君玉衡的头再次低了下去。
“我是准备毒死云清容的,云清容喜欢吃卷叶酥,而且,今天大皇兄没有完成太傅布置的作业,被罚了,理应不会那么早回芷仪宫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中毒的会是大皇兄。”君玉衡抬头与沈亦娆对视,目光并无半分躲闪。
沈亦娆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大皇子是无辜受到了牵连,但是沈亦娆并没有觉得愧疚,大皇子君玉毅仗着自己皇长子的身份在宫中横行霸道已久,又有云清容为他撑腰,平时做事更是没有半分收敛,光是沈亦娆来的这半年里,就听闻他活活打死了近十个伺候的婢女,如此大恶之人,死有余辜。
虽然沈亦娆帮君玉衡圆了谎,但这并不表示她支持君玉衡的做法,“你可想过,你自己洗脱了嫌疑,云清容定然会怪罪御膳房的人,到时候,整个御膳房的人都难逃其咎,你就忍心看着这么多人为你赴死?”
“我......”君玉衡咬了咬唇畔,嗫喏道:“我错了,是我报仇心切,考虑不周。”
其实他的计划已经相当周全了,一个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般是十分不容易的,纵是沈亦娆也不得不感叹君玉衡谋略过人,可是这些她并不会告诉君玉衡,她不想助长他用计杀人的气焰。
“为什么是我?”沈亦娆突然转换话题。
君玉衡不明所以。
“为什么选择亲近我?你生于皇家,自然明白天子的宠爱并不长久,可你似乎颇为笃定你父皇对我的感情,你想依仗我,做你们母子三人在这后宫之中的靠山,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我的吧。”
君玉衡震惊的看着沈亦娆,没想到她从最初便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偶然进过一次父皇的书房,见他对一幅画作极为爱护,画上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但是面容与您无异。”
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她就面露惊异,原来竟是如此,君景行书房里的画作应该是元安无疑了。沈亦娆突然有些难过,她一直都知道君景行喜欢的人是元安,可是当事实被这样毫无遮掩的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却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沈亦娆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涌动的神色,“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