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宿舍的路上,发现有个姑娘在路边哭。
起先我并不知道那里有人。已经12点,我独自慢慢悠悠晃着回宿舍。
黑夜真是绝妙的保护色。那个姑娘就那么蹲坐在路边,路灯离得远远的,背后的宿舍楼高处有灯光从窗户中透射出来,却照不亮她所在的角落。
快要路过她时,我听到了压抑的啜泣声。往侧下方一看才注意到那里有人蹲坐着,抱着膝盖,在哭。
我花了3步路过她,又花了5步思考自己要不要回头给她一包纸巾擦擦脸。
我开始边慢慢地往前走边掏包,掏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有带纸,也没有带糖。
此时已经又走了8步。回头望了下那个角落,我转身回了宿舍。
突然想起自己几年前的一个经历。
那时我的大学宿舍还有门禁。某天晚上10点,突然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失恋而已。我想独自转悠转悠,于是就那么做了。
10点的学校人已经不多。绕过还算有点人声的篮球场便是银杏路,那里就更加黑暗幽静了。
我听到有人在弹着吉他唱歌,就往那个方向走。有三个人围坐在石桌边上。想了想就过去问他们:“我可以坐吗?”
他们没有拒绝,我就坐了。
我们之间并无甚么深刻的交谈,唯有聊聊几句寒暄。他们问我平时都听什么歌,我只说我很少听歌。他们也不强求。
问起他们怎么这个点在这里,他们只说是朋友间好久没见出来聚聚。
他们问我喝不喝酒,我说我不喝酒,你们唱我听就好。
他们也不顾忌我,想到什么歌就唱什么歌,想到一个话题就聊下去,想不到什么想说的想唱的就喝酒。
然而不知道听到了哪一首歌,我的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我自己也有点吃惊。
他们应该也是察觉到了的。路灯在远处影影绰绰,看不清对面的人脸,但是却能看出泪痕的反光。
他们却也不问我。只开始一起大声地唱一些儿歌。
唱着唱着忘了词,就用啦啦啦啦啦啦来混过去。
唱完一首就碰个杯,喝口啤酒。接着聊两句,再继续想下面唱什么好。
我无法描述我内心的感激之情。感谢对方的不戳穿,感谢对方的温柔与包容。
我突然发现,在某些悲伤的时候,人类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陪伴。
然而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第二天,我的状态好转了。无意中又遇到了他们。
其中一人向我打招呼,我却觉得尴尬异常,胡乱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我为自己卑劣的内心感到自责。我自私地做了决定:有些情绪,只能将它封闭在黑夜里,永远无法晾晒出来。
想起后来看过的一个故事。具体来自于哪本小说我已经记不清了。
故事大约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一群同单位的年轻人一起出差去上海。他们留出了一天时间吃吃喝喝玩玩。最漂亮的那个姑娘…想上厕所却不好意思说。
那时上海的公共厕所非常稀少。过了很久,她逼不得已说出来了,却已经来不及找厕所了,她就在街上尿了裤子。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她的内心一片绝望。
同行的一个男同事把自己的外裤给了她穿。
她也是感激的。感激对方的温柔和体谅。
后来,回到了原单位。那个地方很小,发生任何一点事情都人尽皆知。
虽然没人当面说出来,然而姑娘明白,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上海街上尿了裤子这件事情。
后来的后来,那个姑娘嫁远嫁,又离婚。她也一直与当年那个借她裤子的男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姑娘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但是我明白我始终无法喜欢你,因为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那个站在街上裤子湿淋淋的绝望的自己。
大抵情绪都是相似的吧。
感激的情绪是真的,然而,不愿意再面对再回想的情绪也是真的。
路边的那个姑娘让我突然想起了当时的自己。
或许,被一个陌生人在黑夜中给予安慰,是一件真真温柔的事情。
然而,对被安慰的人而言,却也是一件,只能封存于那个夜晚的事情。
希望那个姑娘现在好好的。抱歉我昨晚没能给你一些安慰。
祝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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