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李林甫引荐萧炅(jiong)为户部侍郎。萧炅一向不学,曾经对着中书侍郎严挺之读“伏腊”为“伏猎”。严挺之对张九龄说:“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由是外放萧炅为岐州刺史,所以李林甫怨恨严挺之。张九龄与严挺之友善,想要引荐他做宰相,曾经对他说:“李尚书正受皇帝宠幸,足下应该登门拜访,联络感情。”严挺之一向自负,看不起李林甫为人,竟然不去;李林甫更加恨他。严挺之之前娶妻,后来离婚,改嫁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为贪赃罪,被下到三司(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审问,严挺之营救他。李林甫通过宦官在禁中报告皇上。皇上对宰相说:“严挺之为罪人请托脱罪。”张九龄说:“这是严挺之的前妻,不应有偏私在内。”皇上说:“虽然离婚了,还是有偏私。”于是皇上累积前事,认为裴耀卿、张九龄结党营私,十一月二十七日,任命裴耀卿为左丞相,张九龄为右丞相,都罢免政事。以李林甫兼中书令;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邻朔方节度如故。严挺之贬为洺州刺史,王元琰流放岭南。
皇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崇尚通达,宋珪崇尚法治,张嘉贞崇尚吏治,张说崇尚文学,李元纮、杜暹崇尚节俭,韩休、张九龄崇尚正直,各有所长。张九龄既得罪,从此朝廷之士,都容身保位,不再直言。
李林甫想要蔽塞人主视听,自己专揽大权,公开召见诸谏官,对他们说:“如今明主在上,群臣顺从还来不及,岂用多言!诸君不见宫门前的仪仗马吗?吃的饲料相当于三品官的薪俸,只要它嘶鸣一声,即刻斥去,悔之何及!”
补阙杜琎曾经上书言事,第二天,就被黜为下邽县令。从此谏争之路断绝。
牛仙客既为李林甫所引进,只是唯唯诺诺而已。但是二人都谨守规定,百官升迁调补,各有常度,就算有奇才异行,也不免终老于论资排辈;而那些巧谄邪险以自进的,则能破格提拔,自有其它路径。李林甫城府深密,人们都看不透他的心意。喜欢喂给人甜言蜜语,而暗地里中伤他,不露辞色。凡是为皇上所亲厚的,开始时亲切拉拢,等到位势稍稍逼近,就用计排挤。就算是再老奸巨猾的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段。
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
1、
春,正月,首次设置玄学博士,每年和“明经”一样考试录取。
2、
二月,皇帝敕令:“进士考试以作诗押韵为主,多不懂古今事务;明经则以背诵为功,并不真正理解其含义。从现在开始,明经考试问大义十条,时政对策三首;进士考试重要儒经十题。”
3、
二月二十四日,新罗王金兴光去世,儿子金承庆袭位。
4、
三月十一日(原文为二月,根据柏杨考证修改),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击破契丹于捺禄山。
5、
三月二十五日,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袭击吐蕃,击破吐蕃军于青海西。
当初,崔希逸遣使对吐蕃边将乞力徐说:“两国通好,今为一家,何必再驻军戒备,妨碍百姓耕种放牧!建议我们双方都撤军。”乞力徐说:“常侍忠厚,一定不会骗我。但是朝廷未必把边事都委任给你,万一有奸人从中挑拨离间,趁我们没有防备偷袭,悔之何及!”崔希逸坚持请求,于是杀白狗盟誓,各自撤去守备;于是吐蕃畜牧遍野。
当时吐蕃西击勃律,勃律前来告急。皇上命吐蕃罢兵,吐蕃不奉诏,于是击破勃律。皇上非常愤怒。正巧崔希逸的随从佐吏孙诲入京奏事,自己想要求功,奏称吐蕃无备,请掩击,必定大获全胜。皇上命内给事赵惠琮与孙诲同往,审察事宜。赵惠琮等抵达,矫诏令崔希逸袭击。崔希逸不得已,发兵从凉州南入吐蕃境二千余里,抵达青海西,与吐蕃交战,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乞力徐脱身逃走。赵惠琮、孙诲都受厚赏。从此吐蕃再次断绝朝贡。
6、
夏,四月十七日,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牛仙客不称职,引谶书为证(武则天时代,有谶书说将来会有姓牛的搅乱唐朝)。皇上大怒,命左右就在殿庭上暴打周子谅,昏绝之后苏醒过来;继续在朝堂上杖打,流放瀼州,走到蓝田而死。李林甫说:“周子谅,是张九龄所举荐的。”四月二十日,贬张九龄为荆州长史。
7、
杨洄又诬告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说他们与太子妃的哥哥、驸马薛锈密谋不轨,皇上召宰相商议。李林甫回答说:“这是陛下家事,不是臣等应该参与的。”皇上于是决断。四月二十一日,命宦官宣制于宫中,废李瑛、李瑶、李琚为庶人,薛锈流放瀼州。李瑛、李瑶、李琚寻即赐死于城东驿站,薛锈赐死于蓝田。李瑶、李琚都好学,有才识,无罪而死,人们都感到痛惜。四月二十二日,李瑛的舅家赵氏、妃家薛氏、李瑶的舅家皇甫氏,连坐流放的有数十人,惟独李瑶的妃家韦氏,因为妃子贤德,得以免除处罚。
8、
五月,夷州(贵州省凤岗县)刺史杨浚因为贪赃应当处死,皇上命杖打六十棍,流放古州(越南谅山市北)。左丞相裴耀卿上疏,认为:“以杖刑代替死刑,皇恩优厚;但是,解下衣裳笞打,颇为耻辱,皇上可以施之于奴仆,不当施于士人。”皇上听从。
9、
五月十日,皇帝敕令,以四方平定,令中书门下与诸道节度使衡量军镇任务轻重及险要程度,审计驻军人数,在各种应该征召入伍的人及流动人口中召募丁壮,长期充任边军,增加赐给田宅,抚恤也要从优。
10、
五月二十八日,皇上命有司选宗室子弟有才者,授以台省及法官、京县官,敕令说:“如果违背道义,轻慢法度,王子也与庶民同罪;而修身任职,报效国家,又岂能对宗室子弟反而恩薄于他人呢!期望你们能率先垂范,敦励天下风俗。”
11、
秋,七月七日,大理少卿徐峤上奏:“今年天下判死刑的一共五十八人,大理狱院,由来相传杀气太盛,鸟雀不栖,今年有鹊在树上筑巢。”于是百官以天下已经几乎不需要刑罚,上表称贺。皇上归功于宰辅,七月八日,赐李林甫爵晋国公,牛仙客豳国公。
上命李林甫、牛仙客与法官删修《律令格式》成,九月一日,颁行。
12、
之前,西北边境数十州多驻扎重兵,军需繁重,地租及屯田都不能供应,开始用市价购买。有一位叫彭果的,通过牛仙客献策,建议在关中收购。九月十七日,皇帝敕令,以今年丰收,谷贱伤农,命照市价增加十分之二三,在东、西畿各购买粟米数百万斛,停止今年江、淮漕运粮食。从此关中蓄积满溢,皇帝车驾不再去东都了。
九月二十二日,敕令黄河南、北田租应运到含嘉、太原仓的,都留在本州。
13、
太常博士王玙上疏请立青帝坛以迎春;皇帝听从。冬,十月一日,皇帝下制,从现在开始,立春之日,皇帝亲自迎春于东郊。
当时皇上颇好祭祀神鬼,所以王玙专门学习祠祭之礼以求迎合。皇上喜悦,任命他为侍御史,兼领祠祭使。王玙祈祷时焚烧纸钱,类似民间巫师,儒家习礼者都以为羞耻。
14、
十一月二日(原文为十月,根据柏杨考证修改),皇上前往骊山温泉。十一月十五日,还宫。
15、
十一月十九日,开府仪同三司、广平文贞公宋璟薨逝。
16、
十二月七日,惠妃武氏薨逝,赠谥为贞顺皇后。
17、
本年,命将作大匠康愆素到东都拆毁明堂。康愆素上言:“拆除工程太大了,劳民伤财,建议仅拆除上层,低于原来九十五尺,仍旧为乾元殿。”皇上听从。
18、
首次下令田赋、劳役代金、捐税都用各地土产交到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