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洗秽
妈妈说:我计划好了,端午节去你那呆几天。
我说:好。
当天我连夜买了置物架,还增添她日常必用的84消毒液,可扔不可扔的东西全扔。
妈妈带着行李箱来了,打开是山竹、自己做的牛肉丸、自己炸的带鱼,她把冰箱瞬间填满,她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只放了一个床角就够。
经过妈妈的巡视,对于合租中的我的单间还比较满意,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格局比较正,没有临街。我试图先让她休息休息之后逛一逛周边,但是阻挡不了她要在这16平米的单间里划分出:脏脏区、过渡区,以及待消毒和已消毒的地界——
【对消毒的热衷】
妈妈对消毒的热衷可以追溯到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她在老家的公立医院当小护士,传染科。她很勤快,不仅能值夜班,一遍一遍的查房,同时还能把自己的办公室休息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用其他后勤帮她。也就在这期间,她接手了大把大把的感染各种病菌而生病的患者,她不害怕触目可见的疮、血、瘢等等,但显微镜下,那些细小的细菌病毒把她“震慑”住了——就是这小小的,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把能把一个大活人折磨的消瘦、痛苦——看不见得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她热衷于84消毒。上车扶把手要戴手套,公共场合的凳子尽可能垫张纸再坐,从不在商场试穿衣服,拒绝试戴帽子……
以前我着实不理解——“除非在无菌室”在哪都是“与细菌同伍”,又不能完全消灭何苦呢?每每看到她过度的消毒我就在旁翻白眼。
当时,我帮她兑消毒水时,她一边擦箱子一边自言自语:改不了改不了习惯喽。
我曾不断的笑话她“白忙乎”,但现在我会配合她完成她的“仪式”。我也似乎理解了她的做法——她的一举一动都印刻着她的经历。环境不是造就一个人,而是让人形成应对环境的习惯。尊重习惯就是尊重她的过往。她年轻时我从未参与过,又凭什么用我个人的喜好抹擦她自己经历的时光?
我们俩的习惯中,最相像习惯就是——不认路
【但她比我有更大的开拓精神】
居住地周围就有菜市场,还不小,来这一年多了,也就是去过固定的一家卖菜的店,买完就走。
第一天晚上带她熟悉路的时候,我只告诉她:这片道路比较规矩,跟长方形一样,就是迷糊了绕4个角也能回来。
从那以后,她把菜市场、熟食区、面食、早餐店摸了个透透,她知道只要是排队的,就说明好吃,她先买一点试试。
晚上我没下班,她自己遛弯时也一直记得最简单的方法:要么原路返回,要么拐4个角就能回来。不断的扩大她的散步范围,甚至探出了更多的菜市场、精品水果店。妈妈兴奋得说:“菜价真便宜!xx这家馒头最宣乎。你想吃咸口的饼就去xx家。xx的豆浆每天早上都有人排队,好喝!你要买水果就去xx新鲜”
妈妈给我了一个生动的解释:如果想享受烟火人气,不是找个离烟火气息近的地方,那叫“隔岸观火”,得自己自己开灶认真吃饭,荤素搭配,不要糊弄。
我们凑在单间里的日子里,还有一件事是不能糊弄的——
【两个年代的人必然会密集和波动的沟通】
彼得斯的《对空言说》中,有一段话,以我浅薄的理解力一直不甚理解:“天使的交流不存在,即那种消除所有误会、让信息在双方沟通中完全触达、彼此能彻底理解的情况是不存在的。我们最高的品质就是明知彼此的差异却能够以最大的善意包容。”
无论是衣品、工作或是时事,我和她的观点偶尔相契,话语间却经常冲撞。我也再次明白,不要以说服对方同意我的观点,我需要倾听,亦如她需要倾听。我们的每一句话的表达,其实都是饱含了我们各自的时代。而我首先要做的是——
不可以没耐心,
要认真教她密码锁、场所码。
要远比在你年幼阶段——她教你走步、刷牙以及面对新事物勇敢一些时,
更富有耐心。
妈妈说:我计划好了,7月31号看着你正好喝完一个半月的中药,我就回去了。
我说:好。
于是妈妈在今天留下了15个自己包的肉包子,2包自己做的健腐肉,3袋子自己做的排骨。
齐齐的码在冰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