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不能忘记的——张洁《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读书札记

2022.3.22 【TWG Tea Club读书会】共读的书目是张洁《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

张洁,美丽优雅,才华横溢。



本次是第一次读到张洁的作品,就将从网上搜罗的资料以及本书摘录一并汇总,且作简单的读书札记。

一、张洁其人

1.张洁简介

张洁,1937年4月27日出生,2022年1月21日在美国病逝,享年85岁。

籍贯辽宁抚顺,1937年出生于北京,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代表作有《沉重的翅膀》《无字》《爱,是不能忘记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祖母绿》等。

唯一两次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家。

中国作家协会第四、五、六届全委会委员、第七届名誉委员。美国文学艺术院荣誉院士,国际笔会中国分会会员。

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2.张洁家世

张洁母亲张珊枝自幼丧母,被寄养在亲戚家,后跟随父亲和继母生活。结婚后大概是被丈夫遗弃,带着张洁艰苦度日。

1937年出生的张洁,出身贫寒,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青少年时代在陕西宝鸡及辽宁抚顺度过。20世纪50年代后期到中国人民大学读书,学的专业是计划统计学,毕业后分配到机械工业部成为机关干部。

张洁的青少年正是中国妇女处于翻身、解放的时代,受益于时代风气,她上了大学,拥有了一个有保障的公职。虽然收入微薄、生计艰辛,但对于张洁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以及她那个三代女性的家庭而言,无疑拥有了基本的生存保障和尊严,且享有比较优越的社会地位。

据张辛欣的描述,在20世纪70年代末,她见到在机关办公室上班的张洁“在那些抱着杯子喝茶、聊天、看报、遛遛达达走来走去的人中间,守着自己那张办公桌,拉开半个抽屉,聚精会神地在悄悄看什么。关上抽屉之前,她给我看了一下,《安徒生童话故事集》。一个与俗世格格不入的文学“女青年”的形象跃然纸上。

张洁小遭父亲抛弃,历经两次婚姻,均以破裂告终。有个女儿唐棣,和母亲共同拉扯唐棣长大。张洁后来与女儿居住在美国,直至离世。

张洁其中一任丈夫是机械部副部长孙友余,是个老革命,解放后为某部副部长,致力于经济改革并“中箭落马”。孙比她大二十多岁,已婚,高官。他们的爱情曲折程度不次于她的小说。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可是如此周折才成就的爱情已经耗费了彼此太多的心力,走入婚姻后不可遏止地从顶点滑落,结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婚姻最终仍然破裂了。张洁孙友余与相识——相恋——结婚——离婚,历时二十七年。

张洁与母亲常年相依为命,因为爱情和婚姻的坎坷,两个人都把自己的感情孤注一掷投入到对方身上,尤其是张洁对于母亲的爱超乎寻常,被解释成当代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埃里希·弗洛姆所提出的对于母亲的“共生固恋”。因而在母亲去世后,张洁曾一度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常常半夜在卧室痛哭。

此后,张洁与母亲留下的一只小猫相依为命,把小猫看作母亲的化身,产生了非比寻常的感情。张洁曾写了多篇散文记录自己与小猫的相依相通,小猫死后一个月,张洁更是长歌当哭,写了一篇《哭我的老儿子》,感情深挚,催人泪下。

3.张洁的文学创作

1979年11月,张洁的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发表于《北京文艺》。作为“文革”之后第一篇触及婚外情题材的作品,在当年引发了热烈讨论,也开启了新时期的“爱的话语”,并带动了一种以爱情婚姻生活为主要内容的个人化写作潮流。

小说里母亲在与女儿的谈话中说,“人说知足者常乐,我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快乐,我只能是一个痛苦的理想主义者。”一时间,痛苦的理想主义者成为一个响亮的称号,在一代人间不胫而走。

张洁曾以《沉重的翅膀》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奖,小说书写改革之难,工业现代化带着沉重的翅膀起飞,后又凭借《无字》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作品讲述女作家吴为及其家族几代女性的婚姻故事,以及中国近百年间的风云际会。1992年张洁被选为美国文学艺术院荣誉院士。

1985年,张洁反映工业经济改革的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奖。

2005年,她又凭借历时12年创作、80余万字的《无字》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成为首位两次获得该奖的作家。

张洁多部小说名作之外,张洁还著有散文、随笔、传记等作品,其中,长篇散文《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中,张洁对去世的母亲的怀念令一代代读者感同身受,她文字中的温柔、动情、脆弱、心碎,让我们看到了亲人离去时的自己。曾被改编为同名电影,由斯琴高娃、黄素影主演,获得第六届中国长春电影节优秀华语故事片奖、第九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

张洁的作品还被译为英、法、德、丹麦、挪威、瑞典、芬兰、荷兰、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土耳其、罗马尼亚等多种文字出版,并获意大利骑士勋章及德国、奥地利、荷兰等多国文学奖。

2006年,古稀之龄的张洁开始学习绘画。

2014年10月,她第一次在北京现代文学馆举办了“张洁油画作品展”,文学界齐聚一堂。在画展开幕式上出乎意料地做了一番“告别致辞”。张洁宣布了自己的遗嘱:死后不发讣告,不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也拜托朋友们“不发表纪念文章”。

二、张洁《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摘录

本书是一部文集,有著名短篇小说《祖母绿》,更多是随笔散文。以下书中摘录汇总。

《祖母绿》

祖母绿,无穷思爱。

一株歪脖子老树,枝丫低低地垂向地面,像一个慈祥的老祖父,拥抱着环绕在膝下的儿孙。就在这瘠薄的荒原上,有那么多的生命和希望,在生生灭灭地繁衍。

原以为往事如风一般吹过,如云一般流散,而记忆也如荒草覆盖的小径,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然而到了这里,才知道那些东西并没有死。就像马王堆里,和那女尸一同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深藏了两千多年的种子,据说还能发芽。

她已明白,令她心潮激荡、无穷眷恋的,已非左葳,而是她度过如许年华的大地,以及她慷慨献出自己所有的、那颗无愧的心。

一个人的一生中,可能会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然而它不一定是生活中最伟大、最永恒的感情。

 而我终于弄清楚了,在我心中恢复的,不过是爱的感觉罢了。爱海湾、爱礁石、爱不相干的旅伴、爱记忆、爱逝去的年华、爱我年轻时爱左葳的那颗心、爱微型电子计算机、爱微码编制组,爱一切……却偏偏不是爱左葳

她的爱情已经得到过呼应,这种可以呼应的爱情,哪怕只有一天,已经足够。因为还有那么多人,过完了没有被呼应的人生。

你已经超脱了,因为你不再爱了。一个人只要不再爱,就胜利了。

《一生太长了》

都说我们狼残暴而凶险,可是人呢?

在我一生中,有过多少次处在生与死的转折点上,死而复生的奇迹也不止一次发生,这也许是我一直处于头狼地位的原因之一

《捡麦穗》

我仍旧站在那棵柿子树下,望着树梢上那个孤零零的小火柿子。它那红得透亮的色泽,依然给人一种喜盈盈的感觉,可是我却哭了,哭得很伤心。哭那陌生的、但却疼爱我的、卖灶糖的老汉。

《假如它能够说话……》

 我也曾和我至今仍在爱着,但已弃我而去的恋人,在这条路上往复。多少年来,我像收藏宝石和珍珠那样,珍藏着他对我说过的那些可爱的假话。而且,我知道,我还会继续珍藏下去,无论如何,那些假话也曾给我欢乐。

我一面走,一面仰望天空。这是一个晴朗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满天的寒星。据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星在天上,但天空在摇,星星也在摇,我无从分辨,哪一颗属于他,哪一颗又属于我。但想必它们相距得十分遥远,是永远不可能相遇的。

人常叹息花朵不能久留,而在记忆中它永不凋落。对于既往的一切,我愿只记着好的,忘记不好的。当我离开人世时,我曾爱过的一切,将一如未曾离开我时,一样的新鲜。

《一扇又一扇关闭的门》

人一旦处在落魄的境地,是没有多少朋友的,不论在新社会还是在旧社会,社会就是社会,在很多方面是没有新旧之分的。

我摩挲着那些栏杆,就像往日拉着母亲的手,带她出去看病或是镶牙。好像人一到了老年,就剩下看病这件事了。

她越来越频繁地这样呼喊我了。从她越来越频繁的呼喊我的声音里,我渐渐感到我已成人。尽管我也几十岁了,但凡有母亲在,就永远是她的孩子。

我扒着窗子往厨房里看了看,不是为了看它如今变成了什么样,而是再看一眼,母亲偶尔在里面做饭时用过的炉子;踩过的地面;拧过的水龙头,以及她的眼睛掠过的每一方墙面,每一扇玻璃窗……

《母亲的厨房》

翻出母亲的菜谱,每一页都像被油炝过的葱花,四边焦黄。让我依然能在那上面嗅出母亲调出的油、盐、酱、醋,人生百味。

心里明白,往日吃母亲做的烙饼、炸酱面的欢乐,是跟着母亲永远地去了。可是每每吃到烙饼和炸酱面,就忍不住想起母亲,和母亲的烙饼、炸酱面。

《Give Away》

一个人的命运是没法改变的,你就是教会他做这件事,下一件事他还是不会做。谁也不能事事、时时守在你身边,替你过完这一世。

《你是我灵魂上的朋友》

在只有一次机会的人生里,回去的路是没有的。有人寄托于来生,然而我不相信生命的轮回,我只知这是人生的必然,只有冷静地接受这个现实,虽然不免残忍。

也许后来我们会以为,引起那一次眼泪的理由微不足道,然而当时,对痛苦和磨难毫无准备的、稚嫩的心来说,却疼痛难当。等到我们慢慢习惯磨难以后,眼泪就会越来越少。

《我的四季》

我将冷静地检点自己,为什么失败;做错过什么;是否还欠别人什么……但愿只是别人欠我。

《这时候,你才算长大》

你转而思念情人,盼望此时此刻他能将你搂在怀里,让他的温存和爱抚,将你的病痛消解。他曾如此地爱你,当你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的时候。指天画地、海誓山盟、柔情蜜意、难舍难分,要星星不给你摘月亮,可你真是病到再也无法为他制造欢爱的时候,不要说是摘星星或是摘月亮,即便设法为你换换口味也不曾。

最后你明白了,你其实没人可以指望。你一旦明白这一点,反倒不再流泪,而是豁达一笑。于是你不再空想母亲的热汤面,也不再期待情人的怀抱,并且死心塌地地关闭了电话。

《如果你娶个作家》

和艺术家恋爱,可能比与常人恋爱,享有更多的浪漫情怀,因为艺术家往往把恋爱也当作一种创作。 对创作,他们是整个身心全力以赴,当这一创作完成,进入平实的日子,他们还要从事别的创作,不会一辈子留在这个故事里。他们的创作生命乃至他们的自然生命,不只属于你,也属于社会。如果他做得好,他还属于人类。

《我为什么失去了你》

 十八岁的时候渴望爱情,愿意爱人也愿意被人爱。现在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如果能够重活一遍,是不是会做周末情人不好说(如果合适的情人那么好找,也就不只“世上只有妈妈好”),但肯定会买个精子做单身妈妈;

十八岁的时候相信的事情很多,但现在相信的事情已经屈指可数。

《多少人无缘再见》

 面对一百四十多只火眼金睛,如何开场?让我颇费思量,只得先发制人,说:“我是个诚实的人,也是一定要回国的,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提问那些我回答之后,让我回不了国的问题。”没有想到这个切断某些“新闻”后路的声明,却赢得了靠新闻吃饭的记者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场上气氛也立时转换。

《我那风姿绰约的夜晚》

我回答说:“对不起,我从没有感觉。”他说:“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在我们的一生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错过许多。

固然世上再没有一种东西比爱情更不可靠,所谓两情相悦最终不过是一场演出,可你总不能一开始就对人家说,我只能陪你演出两个小时。

《就此道别》——张洁画展开幕致词

2014年,张洁曾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过一次个人的绘画展览,那实际上是她与故土、与中国文坛的一个告别仪式。

我常常会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椅子上,那个角落里的来风,没有定向,我觉得那从不同方向吹来的风,把有关伤害、侮辱、造谣、污蔑等等不好的回忆,渐渐地吹走了,只留下了有关朋友的爱、温暖、关切、帮助等等的回忆。

最后我还想说的是,我在一家很好的律师事务所留下了一份遗嘱,我死了以后,第一,不发讣告。第二,不遗体告别。第三,不开追悼会。也拜托朋友们,不要写纪念我的文章。只要心里记得,曾经有过张洁这么一个朋友也就够了。至于从来就没停止过诅咒我的人,就请继续骂吧,如果我能在排遣你的某种心理方面发挥点作用,也是我的一份贡献。

《你不可改变她》

 这个操蛋的生活,充满多少陷阱和诱惑!它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轨迹,即便英雄豪杰也难逃它的捉弄。眼见得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最后面目全非,和眼看着一个人渐渐地死亡、腐烂有什么区别?她却让这个操蛋的生活,遭遇了“你不可改变我”!

大学时代喜欢过一个文字游戏——马克思和女儿的对话。诸如你喜欢什么颜色、你最喜欢 的歌曲等等,我大都忘记,只记住了一句:你最喜欢的格言?马克思回答说:怀疑一切。

三、结语

爱,是不能记记的。

愿每个人的爱,都是美好的,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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