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六欲当中,食欲最为凶猛。
前两天,同事从迪拜旅游回来,送给一盒当地的椰枣,我一吃,真甜啊,好吃!我跟同事说,这真是人间美味,不可辜负。
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吃甜食。这种爱好从母亲那里遗传而来,母亲喜欢在食物放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白粥里下白糖,白粥下了糖之后,变成了蛋清一般的颜色,一口下去,清清甜甜的,若糖放得过量,则会腻腻乎乎,喝上一口,心头微微一颤,感觉好开心。
一般而言,糖都会过量,越甜越好。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产生了像耐药性一样的耐糖性,别人觉得够甜的食物,在我吃来总是不够甜,要放多一些糖可方。
母亲善于做各种甜食。在童年的记忆中,逢年过节,母亲都会做甜糕,做甜糕非常重要的一道工序,便熬糖浆。母亲将买来的几斤红糖直接倒进锅里煮,直到将固体的糖熬成液体的糖浆,这个过程要把控好火候,火太大将糖熬焦。那时我们家烧的还是柴火,火候不好控制,火候难免会过大,此时母亲会在糖里适时地加一点水,只是一点点,可以以滴来衡量,如果水加多了,会影响糖浆的甜度,而且水分增加了,会对接下来的和面工序产生负面影响。
糖浆熬出来的,又黑又亮,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这时工作还没有完成,要将液体的糖浆过滤一遍,以清除其中的杂质。母亲将糖浆从锅里舀在陶盆里,然后在锅上放一张细细的铁丝过滤网,将糖浆往过滤网上一倒,糖浆缓缓倾注而下,色泽黑金,倒完了之后,过滤网上会出现一些碎渣杂质,有时甚至会出现微粒沙石。唉呀,原来散装的红糖那么脏!
糖浆熬好,要等其冷却。这时母亲就开始和面,水、面粉,发酵粉,一样也不能少。母亲力大,双手可以将面团一按到底,面和好了,糖浆也冷却得差不多了,母亲就往面团里加糖浆,再继续和面,直到糖浆充分均匀地和面团二合为一,就可以放在长方形铜盘里,入锅蒸了。
可惜啊,蒸出来的黑褐色的糕点,看上去很美,但是我总是嫌不够甜,尽管别人说已经够甜了,我还是不爱吃,只因为觉得不够甜。
要怎么样才算甜呢?我觉得,应该跟熬出来的糖浆一样甜,那才叫甜。
母亲还会做一种很特别的小吃,我姑且给它取一个名字,叫白糖拌腌柠檬。小时候我们家旁边有几株柠檬树,果实成熟时,母亲将柠檬摘下来,放在玻璃缸里,放上一点水,洒上一把盐,密封腌上一段时间,直到新鲜青黄的柠檬变成了像红糖一样的黑褐色,形状干瘪,犹如一个青春的美女变成了一个老掉牙的老妪。母亲将腌好的柠檬取出几个,放在砧板上剁成碎,拌上白糖,就成了一道密制的凉菜,味道说不出来,酸甜之中夹杂着苦咸,好像寓意着人生的平凡日常。
我从来我爱吃这道菜,因为不喜欢吃酸,除非这道菜能加多一些白糖,再加多一些,完全掩盖掉柠檬的酸味,但不管加多少白糖,柠檬终究还是酸的。
唉,我还不如直接吃白糖算了。
但请别误会,我并非放纵食欲嗜糖如命,不然的话,我已经成了大胖子,百病缠身了。事实上,一直以来,我极少吃甜食,而且我的饮食极为清谈,清汤煮冬瓜和小葱煮豆腐是我的至爱。甜食只是童年的美好记忆,是我生活中的一点情趣。
圣经记载,上帝应许给以色列人的迦南地,被称之为“流着奶与蜜之地”,这个名称让人听起来会流口水。奶代表蛋白质,蜜代表着糖份。这两样都是人生存至关重要的养份。今天,这两种养份我们唾手可得,但是在四千多年前,奶和蜜是人类生存最珍贵的物质基础。
其实爱好甜食并非个人现象,而是人类的普遍爱好。特别是在食物匮乏的年代,糖成了维系生命的最底保证,人们在各种植物中搜寻糖份,以供给生命热量,好让自己有力气活下去。
所以当我听到有人不喜欢吃糖时,我就猜想,他成长的环境从来不缺蛋白质,那得多么幸福啊。
我们现在确实幸福,自从工业化的纯糖提炼技术发明以来,人们的食物和饮料都不缺糖,一不心,摄入的糖份就会过量。肥胖成为全球性的问题,有人认为是脂肪造成的,其实糖才是罪魁祸首。你们现在开始抵制糖了,各种跟营养和健身有关的公号,都在说糖的危害。
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熬糖浆的情景,不禁唏嘘。其实人要幸福,真正需要的物质是很少的,在食物不那么丰富的年代,一勺白糖,就能让我开心起来,一盘瘦肉,就让我垂涎欲滴。
而现在,美食再也不能勾起过去的幸福感觉,只是偶尔吃一次甜食,还能一如既往让我发现生活的小情趣,当然,关键是要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