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怀瑾的书,其中一篇说到,生命于佛学而言是无终结的,佛所讲的是分段生死。生无谓喜,死无谓悲。我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从未深刻感受生命的逝去。印象里那些逝去的人,于我而言,懵懂的,淡淡的作为一个旁观者。
关于死
最早的记忆里,住同一条街的舅爷爷去世了,父母带我去参加葬礼,我看到他躺在冰砖上,盖着被子,手平顺的放在两侧,就那么摆放在他曾经居住的客厅,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我很小,却没有感觉到害怕,甚至想着如果我去拉他的手,他会不会醒过来,我站在旁边看得发呆,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孩的发呆。而我那时候却真的想了许多许多。
再就是上小学,早上去上学,走到路的拐角,有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家门口做操锻炼身体,他是我好朋友的大伯,认识我,所以笑着和我打招呼,然而我一溜烟的跑了。放学回家,看到他家门口灵堂都架好了,他的妻子在大屋里,被人扶着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诉说着遗憾和不舍。细听下来,原来他做完锻炼没多久,觉得不舒服,瞬间就去了。他的妻子哭诉着说他还想吃瓠瓜,却来不及给他做了。这次的事第一次震撼到我心灵,早上,还那么鲜活的,微笑着的生命,在我放学回来就消散了。
还有同一条街住的一位老奶奶,经常坐马路边的家门口,拉着过往认识的人聊天,一天我牵着外婆路过,她招呼着外婆去坐坐,外婆就坐过去和她说话,顺便指着我说,这是我外孙女。老奶奶很高兴,招手让我过去,想抱我。我跑了。过了一个星期,妈妈她们在聊天,说那位奶奶死了,感情最好的孙子连夜往回赶求着想见最后一面,打了很贵的保命针都没用,没有撑到孙子回来。我心里想着,又一个人这么无征兆的走了。对死亡开始产生了迷茫。
上海工作的时候,一位好朋友的妈妈突然过世了,她第二天没来上班,别的同事和我说,她请假了,她妈妈走了。我第一反应问的是走了?去哪里了?我从未把这些事和死亡牵扯上去。同事瞪大眼睛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过世了,不在了!我整个神经都炸了,像在冰雪天被浇了一激灵,不知所措。现实永远都是这么突然和残忍。等她回来,我看到她,不敢开口说什么,我想连安慰的语言都会是多余的。我蹲在她旁边,听她哭着说了经过,我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心陷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想拨开海水看阳光,却游不上来。
当有切身的体会时候,才明白至亲的死亡对于世俗中的人,是切肤锥心之痛,是比陷入海底还深的无底洞,世界被掏空了,没有光,没有希望,曾经得到的与拥有的,永远失去不会回来;你所想念的人不再是你买个车票就能跑到某个地点去见到,不是你拨个电话就能听到声音。你永远失去了他,思念只会排山倒海的汹涌而来,让你措手不及。想拥抱他,没有了;拿起电话想打,一切都是空的 ,已经熟悉的一切习惯与模式再不会发生。活着的人要用活着的时间永远去怀念。
关于生
孩子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我给他看胎儿发育的全过程,他代入式的认为那就是他在妈妈肚子里的样子。时间一长,他又要问我,没有到妈妈肚子里之前,他在哪里,又怎么能到妈妈的肚子了了?我对他说:你之前在别的天界,有一天,你得到了到地球上的机会,来之前,有机会选地球上一个人做你的妈妈,这个人以后就是你在地球上的引导老师。于是观音菩萨给你许许多多的照片,让你选,你选了很久,就选到我了。请问你为什么要选我啊?他听得可认真,思考了下回答我说:“因为你漂亮啊。”这回答我很满意。于是继续讲给他听:你选了我之后,因为要穿越太空与几大天界才能到地球找我,如果你自己来的话,要走很久很久,都不一定能到,可能半路会迷路什么的,所以菩萨把你放在她的净水瓶里,带着你穿越好几个星系,她有法力,瞬间就到了。这个时候,菩萨把你拿出来,把你缩成一个小点点,然后让你钻到圆圆的卵子里,你就滚到妈妈的子宫,开始长根发芽,慢慢的长出地球上的身体。有了地球上的这个身体,你就可以住在这个身体里在地球上自由活动了,所以这个身体非常宝贵,损坏了就没了,很多很多人排队都得不到,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爱惜。你刚到地球上来,一切都不熟悉,不知道怎么要在地球上怎么走路,吃饭,生存,所以妈妈就是你地球上的引导老师,要教会你在地球上怎么生存。他生气的时候会说:妈妈不是我的地球引导老师!我说:是吗?那你换一个吧。或者你下辈子去冥王星,就不会遇见我做你的妈妈了。他就词穷了,他还是想做地球人。
他问我:妈妈,等我长大了,你老了,你就会死了吗?我说是的。他继续问:外公就是死了吗?死了是干嘛?我说:死,就是地球上这个身体坏掉了,没有地球上的身体,就没办法在地球蹲着,灵魂就离开地球,去别的地方了,比如去天上了。 他继续问我:外公在很高的天上吗?什么天啊?我说,有很多很多的天,外公在其中的一个天,不管他在哪里,他都认识你,记得你,他只是不能在地球上陪你玩而已。
我想用最平静的解释告诉他生与死,不疑惑“生”,不惧怕“死”。随着岁月荏苒,我也会经常想到死亡,也许在瞬间,就会离去。再繁华的拥有,都会随着时光做减法,慢慢的,身边的人会渐渐的逝去,离开地球,只是离开地球而已,去别的地方。所以活到最后的人是勇敢的孤独者,要承受太多的失去,要承受时间的洗礼,要用余生回忆从前。我们在地球上所在乎的一切,去别的地方还管用吗?把这一生看做来到地球上的一场旅行,短暂的时光不要在意纠结太多,对遇到的人善意以待。在这百千万劫的时光里,彼此的擦身而过都是累生累世积累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