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吃的智慧,中国人绝对是世界第一。不用多举例,单就能把大豆变成豆腐这一手,就足够让外国人目瞪口呆了。
大豆原产中国,在古代叫“菽”,是五谷之一。中国人种植、食用大豆的历史少说也有三千年,但大豆虽然高产又好吃,却有一些缺点。吃下去不好消化,而且容易胀气,胀了气又不得不拍出来,搞得人好不尴尬。于是乎人们研发了大豆的各种吃法:发成豆芽,磨成豆浆,点成豆腐。
据说我们的老祖先发明豆腐完全是一个意外。相传西汉初年,淮南王刘安曾延请方士在八公山炼制仙药,企图长生不老。一次,侍者送来热豆浆给方士们充饥,方士们正忙着炼丹没顾上喝,结果一不小心碰倒了装卤水(盐卤)的瓶子。卤水流到豆浆里后不久,豆浆居然凝固了。也是方士们常与各种“仙丹”打交道,胆子比较大,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此发明了一种大豆的独特吃法。
其实要让豆浆凝固,很多东西都能实现,各地一般也都自取方便易得的材料来制作。北方一般用卤水,点出的豆腐含水量少,比较硬;江南一般用石膏,点出的豆腐含水量多,比较软;一些地方还有独特的酸浆(做豆腐时压出的水发酵后的产物)豆腐,甚至在一些山村里会用富含矿物质的山泉水点豆腐。现代技术好了,人们还做出了一种含水量更高的内酯豆腐,就是装在盒里卖的那种。说句题外话,日本豆腐根本就不是豆腐,那货说准确了应该叫鸡蛋羹!
说起来,无论是卤水还是石膏,都有毒。但偏偏是和豆浆混合之后,不但不会在对人体产生伤害,还能幻化出美味。至于具体原理,得请教化学老师,我就不献丑了。如果想要绝对的安全,可以不用卤水和石膏,用葡萄糖酸钙就行,在家都能操作,方法自行百度。
把大豆变成洁白无暇的豆腐之后,怎么吃也是门学问。豆腐的做法可以千变万化,但说句不客气的话,在中国最有名的豆腐菜肴非麻婆豆腐莫属。
话说在大清同治年间,成都城北郊的府河上有一座万福桥。桥边有一家陈兴盛饭铺,老板名叫陈春富。陈春富去世得早,老板娘便一个人独立支撑着这个小饭铺。因为脸上有麻子,这位老板娘就被食客们戏称为“陈麻婆”。陈麻婆手艺不差,做得最好的却是一道麻辣鲜香的豆腐。
因为来这小饭铺吃饭的,大多是府河上装卸货物的挑夫,或是路经此地打尖的过客,都不算富贵,吃不起什么名贵的佳肴,廉价又能补充蛋白质的豆腐是很好的选择。陈麻婆结合了客人们的口味和要求,一改往日的做法,在烹制豆腐的时候加上了当地的辣椒、花椒和豆瓣酱,造就了这道“陈麻婆豆腐”。这道菜一经问世,便大获好评,每桌必点。时间久了,人们渐渐淡忘了这家饭铺的名字,只记住了陈麻婆豆腐。
清末文人周询就在自己的《芙蓉话旧录》里记录了这件事情,并且称赞这陈麻婆豆腐“麻婆陈氏尚传名,豆腐烘来味最精,万福桥边帘影动,合沽春酒醉先生”。
这道菜,从清朝火到现在,足足150年,靠的就是这手把普通食材做出不普通味道的技术。
做麻婆豆腐一定要用北豆腐。虽然成都在内陆,没法晒海为盐取卤水,但在不远处的自贡,却有大地的馈赠——井盐。自贡地下有盐矿,加上特殊的地质构造和地下水的作用,形成了天然的卤水,只要打井取出,就能熬炼成盐。有了这卤水,才能让麻婆豆腐有最佳的原材料。所需要的配料也不复杂,牛肉末、菜籽油、青蒜苗、豆瓣酱、花椒粉、干豆豉、水淀粉,还有少不了的盐、酱油、姜、蒜。
北豆腐虽然是各种豆腐里最硬的,可仍然容易碎。随意制作麻婆豆腐的第一步,得先焯水。锅中水烧开,加上些盐,把切好块的豆腐倒进锅里汆烫一遍。一来能让豆腐更加坚韧,二来能够去掉一些豆味,三来还能让豆腐先入上一点底味。
做麻婆豆腐,最好用菜籽油,这样才比较香。先用菜籽油把事先备好的牛肉末炒熟炒散,取出待用。选择牛肉,也不是随意为之,因为牛肉有特殊的香气跟豆腐和麻辣的味道更贴合,而且牛肉纤维粗糙,口然坚韧,和豆腐的软糯相得益彰。
用炒牛肉剩下的菜籽油,煸香豆瓣酱、干豆豉、姜末、蒜末,再加入牛肉,倒上高汤,调好适当的盐和酱油,主人公豆腐就可以回锅了。现在一些比较讲究的馆子,豆瓣酱和干豆豉会提前剁碎,还要在炒出红油后把残渣滤掉以防影响口感。如果是在家里做,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豆腐回了锅,需要用小火慢慢地炖煮,按照厨行的术语,这叫“笃”。等到豆腐慢慢的吸饱了味道,还需要勾芡来帮它味道升华。做麻婆豆腐,勾芡会比较繁复,一共要勾三回,而且必须一直保持小火。多次勾芡能够让汤汁逐渐浓稠,一层一层厚厚的裹在豆腐上,让浓郁而强烈的味道更上一层楼。等到出锅装盘,再撒上事先备好的青蒜苗和花椒粉就算大功告成了。
做得好的麻婆豆腐,用筷子夹起来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如果你到了成都,进了专门制作这道菜的陈麻婆豆腐店,用筷子夹着吃是会被人笑话的。地道的吃法,得先要上一碗米饭,还不能盛得太满,然后用勺子把豆腐和汤汁浇在米饭上,自制一道麻婆豆腐盖浇饭,最后才能丝毫不顾形象的连豆腐带饭的刨进嘴里。
写到此处,不禁回想起当年在大学食堂里吃的麻婆豆腐盖浇饭,便宜、扛饿、还能一饱口福,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回去吃上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