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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并不认识老张,虽然我常常路过老张工作的那个垃圾站。
每次路过,我都会加快脚步,屏住呼吸,躲避扑鼻而来的腐臭的气味。心里奇怪,为什么这么干净的小区里会有个垃圾站。
垃圾站是个二层小楼。一层开放,一层到二层之间吊起一个滑轮升降架,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处理那些垃圾。不过,我的好奇心每每在垃圾发出的臭气面前败下阵来。
匆匆路过垃圾站时,我眼角的余光里总会有一个灰蓝色身影和垃圾打着交道。一晃几年,天天如此。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他叫老张。
之所以认识老张,还是因为老张的媳妇。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路经垃圾站。正要施展凌波微步,屏住呼吸飘身而过,忽见眼前来了个五十来岁的泼辣女子。
只见她眉头紧锁,面沉似水,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每一条都怒气十足。她薄如刀片儿的嘴唇里噼里啪啦地蹦出一连串儿我听不懂的南方话。那大嗓门完全盖过了她手里推着的大垃圾桶发出的巨大噪音。我一下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我吃了一惊。女人转身走远的那一瞬,表情完全柔和下来,脸上竟涌起了温柔的笑。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高高翘起,像做了一件淘气事的小姑娘,偷偷眨了眨眼睛。
“老张,媳妇儿够厉害呀。”及时雨似的旁白解除了我心里的疑惑。原来,垃圾站里的男人叫老张,站外那个泼辣女子是老张的媳妇。只见站里的老张两手搭在铁锹把儿上,憨笑望着垃圾站外的媳妇越走越远,竟忘了吸嘴里叼着的那颗烟。
自从知道垃圾站里的灰蓝色影子叫老张,老张有个外冷内热的泼辣媳妇,垃圾站的二层小楼在我的眼里就变了模样。再路过垃圾站时,我总会向里面张望一眼,看看老张在做什么,看看老张媳妇在不在。
垃圾站里的老张常常叼一支烟,一个人在站里慢条斯理儿地忙碌着。老张媳妇不常在。也许那天只是给老张帮帮忙吧。
后来我发现,原来老张的家就住在垃圾站对面楼房的地下室里。夏天的傍晚,老张媳妇常常在楼前的大树下摆出一个小圆桌儿,桌上摆几样香气扑鼻的小菜儿,外加一瓶白牛二儿。一切准备停当,就招呼老张上桌儿吃饭。
两口子推杯换盏,浅笑轻酌,似乎隔绝了对面垃圾站里隐隐传来的臭味儿,忘记了白天所有的辛劳,在夏日傍晚的一丝微弱的风中享受他们的晚餐。偶尔有路过的熟人问一句“又出来吃饭啊?”快人快语的老张媳妇呵呵笑着回到:“是啊,屋里太闷了。”
一天天的,我对老张熟悉了起来。
我熟悉叼着烟的老张望向媳妇的欣赏的眼神;熟悉老张媳妇泼辣背后的温柔一笑;熟悉两口子的小小蜗居;熟悉他们餐桌上的恬淡和惬意。
虽然从没和老张打过招呼,但老张已然成了我的熟人。在我眼里,熟人老张的每一天都过得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像路边的二月兰,不畏寒,不惧暑,不张扬,不矫饰,承受着生活中全部的风尘,静静的活着出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