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小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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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期,诸侯争霸,天下混战,硝烟四起,有志之士借此机会积极入世,于是百家争鸣的场景在那样的一个年代盛放。诸子诸家带着自己的满腹才学四处奔走,用尽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祈愿偶得机会,被诸侯赏识,从此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且不说思想碰撞后,给现世高位之人留下了多少经典的治世之法,光是当时生活在水热火热中的百姓,又是汲取了多少有关生存之道。大到如何亲富疏贫,谋求权贵,打着仁治的幌子剥削手无寸土的百姓,小到如何在那乱事,求的一方净土,干净生活。治世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治人的思想,自己活得明白,才能将世界看得明白。

而在那满腹经纶的诸子之中,我最艳羡,最钦佩的,便是那梦蝶的庄周。读罢《庄子今注今译》一书,更觉豁达与平静。庄周的话语力量平和而发人深省,他的哲学观和人生态度,以及人生目标指导着许多人的生活,以便生活在浮躁世界中的我们,找到清晰的前进道路。庄周本为宋国地方的漆园吏,清贫的生活和丰富的内心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来一去的落差,更显他人生的通透。

在此,我且浅谈庄周带给我的一些人生启示。

“养生主”是《庄子》一书中的第三篇。初初我十分疑惑,为何篇名为“养生主”,这“主”又是何意?而后《说文解字》给了我答案。“主”,灯中火炷也,下面象灯盏形,上面的一点便是火炷,“主”为“炷”的本字。本篇题目养在前,“生主”二字连读,意为修养生命的火炷。

著名片段便是脍炙人口的“庖丁解牛”。庖丁为文惠君宰牛,手触肩顶、足踩膝抵等各种动作,牛的骨肉分离所发出的砉砉响声,还有进刀解牛哗啦啦的声音,都无不符合音乐的节奏,与《桑林》舞的节拍,《经首》曲的韵律相和谐。文惠君不禁感叹庖丁技艺的高超,庖丁响文惠君解释道,现在,宰牛时全凭心领神会,而不需要用眼睛看。视觉的作用停止了,而心神还在运行。按照牛的生理结构,把刀劈进筋骨相连的大缝隙,再在骨节的空隙处引刀而入。因为完全依照牛体的本来结构用刀,即便是经络相连、筋骨交错的地方都不会碰到,何况那大骨头。随后写道公文轩惊讶于右师的独脚,不知是自然还是人为;食草的野鸡被困于笼中,虽然不愁吃喝,但并不快乐;老聃的葬礼上,人们前来吊唁之景,让人顿生疑惑。

我不禁哗然,这解牛的道理,食草野鸡的矛盾处境和人的处事生存以及养生,又是何等相像。人生在世,灵魂安恬才是真正的养生之道,必须用有限的人生去追寻无限的真理。人生有限,但灵魂不灭,那大牛的骨肉,就好比所遇到的好坏,而骨与骨之间狭小的缝隙,便是好坏的分界线,在所谓的好坏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条中间之道,顺着那个缝隙,不偏左也不偏右,循着正道直行方好。这有些类似于孔子的中庸之道。现代人的物质条件日益变好,但心灵更加浮躁,遇事不甚冷静,往往走极端,日与夜的界限也不再分明,先人和自然留下的生息之规律不再被人们重视,仿佛遵循自然规律,修身养息的人成了不晓得诗酒趁年华的愚笨之人。

或许又有着食草野鸡的困惑。原本奔走于草地山沟,辛苦地寻觅吃食,受着风吹雨打,过着不知安稳为何物的生活,偶然的机会被人抓了去,关在牢笼里,吃喝不愁,却丢失了最珍贵的自由,反倒觉得抑郁起来,这与现世的人们如出一辙。无所事事的人埋怨生活的艰辛无趣,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开始反感日复一日的生活,日日幻想着有天能够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当某一天进入了职场,拿着薪水,终于有喂饱自己的能力之时,又开始埋怨丢失了原本的自由与自在。身而为人,似乎总有不甚满足的地方,又想兼得鱼与熊掌。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拿不尽的吐槽与埋怨证明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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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为”是伪,是否可理解为人为的才是伪。老聃的葬礼上,哭的崩溃的大有人在,然而谁知道谁是真心,谁又懂得逝去的真谛。不尊重内心,不遵循自然,为外物所累,做着一切有违本心的事。回想那小鸡在山间觅食,多么有趣,只因为那是天然,并非人为。人们常常忘却真实的情感,不会区别天然与人为,为外物所滞,这样以后终日苦闷,活的不够真实。对待生死态度不明确,生与死本就是自然规律,那不甚走心的号啕大哭,更显的愚笨。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遵守本心,选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安安稳稳地进行下去,抛弃多余的杂念,不偏不倚,循着中间的道路行走。庄子说,这样一来,一则平心静气,维护自身的健康;,二则保全性命,不至于大悲大喜,扰乱心性;三来可供养亲人;四则享尽天年。

又说《庄子》外篇《刻意》一篇,点明人生在世,修身何其重要。我认为它与养生主有内在的相通之处,它是保养精神的方法。“刻意”意为励志,磨练自己的心性。常常有人说,女子需要内外兼修,外在的容貌十分重要,它能够依靠化妆技术,穿着打扮而改变。但内在不同,心性的养成需要很长时间,一旦养成,便会向外在延展,好的心性影响着容貌,一个女子纵使不是美若天仙,却也会因为高贵的谈吐,高雅的气质,给人良好的印象。而修养心性,需做到“勿妄想,勿盲动,养神要紧”。我个人的理解便是“虚无恬淡”四个字。看似简单,实则难做。正如道理易懂,却难行动,人,时常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了。

且看弱水三千,老子说过,上善若水,它便是象征心性的最好物证。不论是江河湖海这类大水,还是杯水缸水这类小水,都有它自己的心性。水是喜清的,清澈的水不含杂质;水是喜静的,不去搅动,没有风起云涌,它就安静地淌它的水,无论底下波涛汹涌,外在始终平和,不露痕迹,就如同大海;水不喜封闭,一旦封闭,必定污浊。那么人呢?如何效仿这神圣的水?又能否效仿这象征天德的水?我想是可以的。水喜清净,告诫人们的心里要不含过多的杂念,杂念一多必定不清不静,若是终日忧思重重,心眼多过他人,算计着,盘算着,投射到神情之上,一定是慌乱且六神无主的样子,缺失掉一份正直的镇定和安闲了。水喜平,这告诉世人,只有外物的打扰和影响才会让平静的水起波澜。人也是一样,若轻易听信流言蜚语,受不得他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和搅动,心性定会浑浊,混乱。最要紧的,便是好好守护这颗心,使它不轻易受人搅动,秉着自己坚定的信念生活,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最好做到忘悲忘观,不大喜大怒,好恶分明,心里持着一杆秤,时时掂量自己,警醒自己。这里有五个词我十分喜欢“虚无,寂寞,虚空,静止,无为”,这便是我从水性之中观察到的良好的心性。我想也是够用一生了。

杂篇较内外两篇更加复杂,但其中的人生道理也是更为珍贵。

著名篇章《秋水》点明,多看些相对论,也许就不会自大了。“秋水”意为夏末秋初的洪水。河伯面对着自己的一方水域不禁感叹自己的伟大,待到北海河神的一番说明,顿觉自己眼界的狭窄。人也是如此,时常无法分辨大小,以井底之蛙的眼看世界,便以为世界只是那小小一隅。物的大小是相对的。天地不大,毫尖不小,这一大一小,本无评判的标准,只看对方是什么。目中无人的自视伟大,不可谓之聪慧。

更多的类似于《逍遥游》中阐述依靠的问题,以此说明自由的最终实现方法。我从来都不觉得庄子对待人生的态度是多么消极,反而正是这种看透了的心态,让他心明澄澈,过的一身轻松,并不是恐惧致使一个人无作为,而是提前了解了那种作为背后的得失,失去的是最珍贵的自由,于是选择了不作为。而不作为不代表无作为。他豁达,直面人心,没有如此多的顾虑和勾心斗角,淡泊名利,照着自然规律的本性生活下去,因为无所依靠才显得自由自在,摒弃一切诱惑的绑架,做到内心的平静,一生清楚明白。

因许多学说批评庄子的人生态度十分消极,我不晓得作为一个年轻人,如此追崇庄子的思想是否有些不妥,但他某些精神内核,着实让我体会到了为人所累的症结,面对浮躁的世界,我们的选择如此之多,诱惑如此之多,修身养性,平静心性,不偏不倚,养护生命之火炷的确是该好好学习的。否则,在欲望的世界里失了足,纵使再多成就,也不是最初的那个自己了,等到归去的那一天,定会后悔万分。庄子教会我的,是要时时刻刻守牢属于自己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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