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让我想起“苍白”这个词。如我的苍白,开裂,起皮的嘴唇。万物皆为灰,无力的灰。天空中没有一朵团团的云,只是些被扯的薄薄的淡云,却也没有夏日那般透亮。树干,树枝多么孤独,全然裸露在冷冷的空气里。麦田油菜地已是黄土一片,麦子被端上桌成了馒头,也有长长的面条在碗里;油菜籽被榨成油在锅里飘香,都有了该有的归宿。枯黄麦杆也化成灰混入泥土。
我想听到小溪流水潺潺声,可惜,现在水泥渠奏不出那样的乐声。水泥渠也抹掉了记忆中蜿蜒曲折小溪小沟。
这样安静无力的冬日,让我恐惧。
好久没有回到村里了,这次是要去搬东西,以后回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我们的小村还是美的,如果是在夏天。记事起,田地足,水清,鸟鸣,牛羊走。金钱的力量果然巨大,也正常,人总想过上更富裕的生活。于是,后面的山被挖空了一半,虽然它本身就是荒山。地里的庄稼和杂草一样多,没事,现在农药喷喷就解决问题。不至于像以前,艳阳似火烧的天气里一棵一棵拔,得拔半把个月。
眼前的景象将我吓回现实中,“走错路了?”不至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都能走错。触目惊心,只这四个字才能够形容。树呢?树呢?那一片片,一排排树呢?五月间,我们拣满地的“毛毛虫”吓唬胆小的同学;炎炎夏日,折些树枝编成凉帽能得意整个下午;牛儿们在树荫乘凉吃草,路人被太阳烤的受不了赶忙跑进树荫下放缓脚步,甚至在路边坐下来拉家常。而我,从父母口中得知,那些倾斜着的树,稚嫩的我,总是指着它们对父母说,看,那些树树们睡着了。而今,此时此刻,路两边满地树桩,如一个个受腰斩后的残塬断壁,想起张养浩的“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眼前是“伤心经行处,都变做了土”。微弱的阳光仅有的一点点温度,也被不温柔的风带走。冬日太阳的唯一作用是照亮这个世界,好让我们看清楚这北方的冬天是有多荒凉。
单调的北方的冬,现在更增一份陌生,一份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