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我们的根,那里牵绊着我们的灵魂,那里承载着我们儿时的欢歌笑语,那里有我们沉甸甸的记忆,那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老爷爷老奶奶家的小院,在村里占据不大的空间,三间夯土建筑,土墙青瓦间,疯狂的生长着青草。随着时间的推延,村里的人口数量不断的增加,村子里后起的建筑逐渐的以这些土屋为圆心向周边有条不紊的扩张,于是村里不多的几座土院落被紧紧的包围在村子的中央,虽然破落了,但承载着我们满满的童年记忆。
老爷爷老奶奶是我爷爷的爸爸妈妈,我爸爸的爷爷奶奶,仔细算下来,我们家族是村里不多的四世同堂的家族了。老奶奶一直有着自己的生活节奏,是一个非常潇洒自在的老太太,到了七八十岁的年龄,也不去在乎那些不该在乎的东西,乐的清闲,唯一挂在心上的是她那几只小兔子,想来老奶奶是发号施令惯了的,每天利利索索的把任务分配好,自己就去打牌了,和村子里面几位年龄相仿的老太太们,她们聚在一堆,绝对称得上村里最高年龄的代表人物了。
老奶奶所谓分配的任务有两个:一,水缸的水要满,老奶奶家的水缸可不是一般的大,需要五六桶水才可将其注满,再配上用了几十年的大铜瓢(水舀),是老奶奶厨房的标配;二,她的宝贝兔子们要有草吃,院子里溜达的着几只鸡完全不用操心,只需要每天早上撒一把粮食,任由其随便的在大街小巷溜达了。水缸的水每隔几天由老爷爷注满;而兔子们的草,不用安排,也是老爷爷的活了,老爷爷在割草的同时,顺便把我们这几个小伢子们带上,或许是老奶奶一直以来给孩子们的印象太过于严肃的原因,大家宁愿在老爷爷面前猫儿一样蹭来蹭去。
雨季的时候,老奶奶的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子里总是会潮乎乎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会长满了青苔,甚至不高的墙头上也窝着些,很自然的风景,墙头的青苔丝经过柔和的阳光的抚摸,像是刚睁开眼睛的兔儿崽子一般,嫩的能透出水来。偶尔在角落里的朽木上,如果幸运的话,还会发现几朵木耳,水灵灵的非常可爱。沿着墙头一周,像是卫兵一样排满了一排仙人掌,经过雨露的滋润,也生机勃勃的生长的有模有样,只不过有一年,小孩子中爆发腮腺炎,不知听谁说的,把仙人掌果肉捣碎了贴在脸上可以治疗腮腺炎,仙人掌可就倒了霉了,村里但凡长有仙人掌的土墙头上突然间就变秃了,还好村民有“可持续发展”的意识,只是用镰刀割了叶子留着根,到了第二年,墙头上又精神抖擞的站满了巴掌大的仙人掌了。
老爷爷走后,老奶奶也八十有余的年龄了,在爷爷和二爷爷的要求下,太奶奶不再养兔子什么的了,但她还是坚持每天自己做饭,每天吃完饭就拄着拐杖走上几百米的路去打牌,也算是锻炼锻炼身体了,家人劝说不让她再做饭,倔强的老太太不答应。于是堂姐和我暗暗地商议,因为老奶奶家的院子从来不锁,不如趁俩人放学的时间,老奶奶打牌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偷偷的给她把水缸注满,把小院打扫一遍,再各回各家。
有一天,正干的热火朝天时,突然听见一小院的大门哗啦打开,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挥洒的二人看到老奶奶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异,看着我们俩,眼光顿时变得柔和了:我还说谁这么好心,帮我打水,打扫院子,还以为老头子偷偷回来打扫了,原来是你俩小妮子。说完,笑容溢满了整个脸颊。
因为是土屋的缘故,老奶奶的屋子比平常的红砖瓦房要舒服的多,冬暖夏凉,连每年北归的小燕子都喜欢在老奶奶的屋子里筑巢生活,燕子不仅是老奶奶的伴,也深受我们几个孩子的挂心,每天到老奶奶家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梁上的燕子,后来在课堂上学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句,我一直相信,燕子是带有灵性的,小绅士般的飞禽,反而会喜欢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要不然,它们不会在老奶奶家一待就是几个春秋。
听到老奶奶去世的消息,是在大学的校园里,下午刚下课,走出教室,接到家里的电话,说老奶奶走了,其时,满目萧索,挂了电话,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在澄澈的阳光下,内心却是苍凉。
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满是回忆的小院了。
不过,每次回家,还是要在老奶奶的院子前徘徊驻足,和弟弟一起,浑说着小时候的一幕幕。
记忆里的这些美好,成为血液中对故乡最为忠诚的纪录,纵然随着时间变迁,我们再也回不去那欢乐的童年,但那股浓浓的乡情乡意,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流淌出来,点缀生活,感恩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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