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六年一月某个寒冷的下午,北方的小城天衢大雪从早晨一直下到现在,仍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雪花飘飘洒洒的将整个世界镀上了一片银白。枯枝,常青树,网吧门口的电动车和自行车,全都穿上了白色的雪衣。
“这雪下的真大啊,都要埋脚了。怎么还不来呢?”流拓有些不满的嘟囔着。他在等鸢尾,从一千三百里外的临安坐了五个小时高铁来看他。打今天早晨开始,他就满心欢喜的好好打理了一番,等着鸢尾到站的电话。
从天衢东站到朔月山庄打车大约要半个小时的路程,鸢尾到车站的时候给流拓打了个电话,要他半小时后到朔月山庄门口接她。
流拓是个急性子,做事从来都不喜欢拖拉,所以并没有听鸢尾的话。打完电话之后不过十多分钟,就耐不住性子从租住的房子里跑了出来,一直在大门口等着。
流拓心里很急,他已经不知道有几个月没有见过鸢尾了,恨不得马上就能抱着她。
“太冷了实在是。”流拓一边哈着气一边念叨。
虽说是下午,因为下大雪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几个人行人。稀稀拉拉的人影全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打着伞,匆匆跑进了流拓身后的网吧,或是东边的黄焖鸡米饭等等的小店里面。
今天出来的时候流拓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冷,单单穿了一件保暖的毛衣,然后外边披了一件皮衣就冲了出来。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大雪了,却也懒得回去穿衣服拿伞,就那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万幸鸢尾在刚刚入冬的时候寄给他了一条围脖,他今天特地围上的,所以即便大雪纷飞倒也没有雪花落进脖子里。往年的时候,没人关心他,总是会冻了耳朵,开春又痒又疼,很是难受。
“呼……”流拓等的有些乏了,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南京,点了一支。
时间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流拓心中焦急,又不敢太频繁的打电话给鸢尾。鸢尾心里面肯定也很急,流拓知道的。
流拓不听话会早早地出来等着,鸢尾也猜得到。
“唉,我操这鬼天气。”流拓低声骂了一句,虽说下雪景色不错,却总归是会产生许多麻烦。比如说司机师傅不敢把车开的太快云云。
不抽烟的不知道,大冷天的在外边抽烟,手捏着烟的功夫都冻得发疼。
流拓只好右手左手换着拿烟,到了最后,两只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猪头,你又抽烟!”
他在这里一支烟都还没抽完,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又有些陌生了的骂声。情不自禁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冷的,半截烟都被他掉在了雪里,瞬间就灭了。
鸢尾到了!流拓心里最后一块冰也在这漫天飞雪的下午融化了。变成了一汪清水,却如同江海一样翻腾。分开几个月了,终于又见面了。两个热恋着每天都腻在一起的人,是体会不到两个异地恋见面的那种喜悦的吧。
他转过头看到出租车旁边的那个稍微有些瘦小的身影,眼睛里满是宠溺。再看鸢尾的眼神里面,也早已经是暗含晶莹了。
“宝贝,累不累啊?渴不渴?饿不饿?”流拓如同连珠炮一样问道,真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有些尴尬。
“不累,能见你一面值了。不饿也不渴,之前在动车上吃过了。就是没想到天衢又下大雪了呢,真冷!临安那边天晴的很好。”鸢尾说道,她一直都在冲着流拓笑,眼神温柔的让他的心都醉了。
“那就好,这外边太冷了,我们快点回家吧。”流拓搓了搓手催促道。说罢就要带着她回家。
“猪头,我说我冷,你就记不起一件事情来了?”鸢尾皱了下眉,面色有点不悦的说道。没有跟着流拓移步,好在等待着流拓的反应。
“唉……”流拓叹了口气,紧走两步走到她的身边,双手紧紧的抱着她,让她把头埋进怀里。
任凭这方天地里面寒风呼啸,雪花飘扬,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温暖。
“刚才怎么不抱着我?”鸢尾抬起头问流拓,手却一直紧紧的没有松开。
“大街上这么多人呢,多不好,有碍观瞻嘛。”流拓有些含糊其辞地说道。
怎么说呢,他算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有些在意和顾忌别人的看法,虽然别人对他并没有什么看法。不过都是匆忙的路人,谁有闲工夫在意他啊。
其实更主要的,流拓和鸢尾太久没见面了,流拓心里居然有些羞涩,这要是以前,早就拉着手回家了。现在却是手也没拉,抱也没抱。明明很想的,却就是做不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又没有妨碍别人,况且现在下着大雪,有几个人看得见?”鸢尾生气的说道。毕竟不拉着她的手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怪我怪我,别生气啦,先回家放下东西嘛!”流拓赶紧岔开话题催促,而且这天气确实是冷,鸢尾从临安过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他怕她在外边会冷。
“好吧,真的是冷呢。”鸢尾说道,从流拓怀里挣出来,拖过带着的小箱子。
“回家啦!”流拓从她手里夺过箱子的拉杆,一支手拉着她,一支手拉着箱子,开心的冲着她说了一句,然后踏着皑皑白雪,往家走去。
走了没多久,路过金鹰网吧的时候,鸢尾对流拓说了一句话。
“我想起了聊斋里的一句话。”
“什么?”流拓回过头看着她。
“忘了具体是哪个了,就记得是个书生和一个妖女初见的时候,好像是婴宁。那个妖女说了一句话。”鸢尾想了想说道。
“说什么了?”
“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你才似贼呢,小傻瓜,老子这是想你想的!”流拓骂道。
可能他的眼睛小,而且确实看到鸢尾之后一直都在放光,就像小贼盯着闪闪发光的财宝一样,才让鸢尾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大白痴,想我了呀!我也想你呢。”鸢尾压低语气淡淡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眼睛里却早已是泥泞不堪了。
“喂,你的睫毛上落上雪花了,我帮你擦擦。”流拓说着放下箱子,用手揉了揉鸢尾的眼睛,紧接着摸了摸她的头。
“走啦,快回去了,你的手好凉!”鸢尾催促了一句。
“嫌凉啊?”
“不嫌。”
“哦,那就好。”
“你说,你等了我多久?手这么凉!”鸢尾疑问道。确实,流拓的手太凉了,刚才抽烟的时候就已经凉透了,冻得生疼。
“五分钟吧,和你打完电话过了半小时我才下来的。”流拓说道。虽然其实等了四十分钟,他哪里敢真的告诉她,这不是找骂么。
“真的么?”
“真的,骗你我是小狗。”流拓说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狗。”
“……”
从朔月山庄大门进去,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路过了朔月山庄里面的人工湖,向东走了两个单元,终于到了流拓租住的寓所——梦缘旅馆。
其实对于梦缘旅馆这个名字流拓一直都很诟病。怎么说呢,这个名字总是能让他想起倩女幽魂,感觉有些渗人。房东是对年过六十的老夫妻,对他还算不错。
“走,上去吧。”流拓说道,帮鸢尾提着箱子往楼上走,箱子不算太重,流拓住在二楼。这边的房子是没有电梯的,一共七层楼,七楼的人还是蛮惨的。
“你现在就住在这啊?”鸢尾问道。
“是啊,这几个月一直在这里。刘勇也在这边。”
流拓和鸢尾是同级生,今年都是大三。只不过流拓是本科,要上四年,鸢尾是专科,大三就可以出去实习了。也正是这个原因,流拓和鸢尾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实习的话,鸢尾选择的是回临安,在她家附近,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到底去做什么。
虽然鸢尾是要回临安工作,而流拓家在济州,他也答应了。其实从一开始流拓就没想过反对,大不了以后跟着去临安好了。
大三开学,鸢尾报完到回临安之后,流拓就拉着刘勇从宿舍里搬出来住了。
嗯,偷偷的从学校宿舍里搬出来的,因为在宿舍里和鸢尾打电话什么的都很不方便,于是索性就搬了出来。而且宿舍里有一个舍友每晚打呼不停,声音特别大,流拓还有些神经衰弱,所以总是睡不好。
刘勇单纯是觉得搬出来比较方便自由一些,当然了也有他女友张嘉玲的原因。毕竟搬出来以后,他俩基本上就可以整天黏在一起了。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刘勇是流拓的同班同学,和他很铁。原因的话么,可能是两人都是学渣,惺惺相惜,不对,是臭味相投。
“歇会吧先,想吃什么?”流拓打开门,把箱子放下,拉着鸢尾坐到床边上。今天被子特地叠过得,往常他都懒得叠被子。
流拓和刘勇租住的房子是被房东改装过的。就是普通的居民楼,原本是一户,用隔断的方式改造成了两户。
“晚上么,下这么大雪,不是很想动弹。”鸢尾说道,顺势躺在了床上。毕竟,坐车坐了这么久,说不累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