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八月末,正午的阳光虽然还炎热,但早晚的气温已经有明显的秋意。
合州属于偏北方城市,原本昼夜温差就大,加上三层的楼高,整栋五号楼的西侧是一片空旷的水塘,拂过的微风夹着些许湿气,空气也变得清凉起来。
夕颜每到一处陌生地方,第一个晚上总是睡得不踏实。
临睡前寝室还有轻微燥热,夕颜只随手在身上搭了条毯子,睡到下半夜,夜风吹进来,冻得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手将脚头的被子给拉散,盖在身上。
整个校园里,寂静无声,楼下的西北角方向,有一排郁郁葱葱的樟树,枝叶繁密,随着夜风轻舞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路灯下的树影,也在地上来回移动。
窗外,草丛里传来一阵虫鸣声,声音不大,但在夜里却听得清晰,西边的天幕上,静静挂着半轮明月,月辉清冷,洒在校园里,如白瀑流泻,建筑物投到地上的影子,仿佛也是半透明。
床铺紧挨着窗户,顶端的一个小扇玻璃没有关,微风一阵阵吹进来,丝丝凉意,很舒服,盖好被子的夕颜又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只听见“噗通——”一声,像是东西掉落的声音,睡在上铺的锦珊警觉地睁开眼,随即发出“啊!”的惊呼声。
只看见夕颜裹着被子,连被子带人,横躺在寝室中间的过道上,锦珊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从铺上跳下来,蹲下身,扶起一脸傻懵的夕颜。
“怎么掉下来了,没事吧?”锦珊一脸紧张地问道。
“有没有摔到脑袋,快看看,这是几?”说罢,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出大写的V,晃了晃。
夕颜睁着眼睛,一脸木然地盯着锦珊,睡意惺忪,一副好梦被人搅醒的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2!”
“还好,没摔傻,哈哈哈。”这情景太出乎意料,锦珊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锦珊的搀扶下,夕颜撑着身子,光着脚板站了起来。
脑子里迅速搜寻记忆信号,刚才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只是翻了个身,怎么莫名就有种跌入深渊的感觉,搞了半天,是从上铺睡掉下来了。
等渐渐完全清醒过来,才觉得右边的屁股有点疼。好像有点印象了,坠落的一瞬间,是屁股先着地,然后是后背,脑袋最后顺着惯性躺下去的,不敢想象,要是脑袋先着地了咋办,想想都觉得后怕。
夕颜摸摸自己的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
顺手将被子扔上床,找着拖鞋穿好,索性不睡了,拿起牙刷毛巾和锦珊一起去了水房,两条长形的水池,各有四个水龙头,两个女孩并排站在一起,挤好牙膏刷牙,夕颜转过脸来,正好迎上锦珊看过来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牙膏沫喷到前方水池里。
洗完脸,两人各自端着盆,趿着拖鞋往寝室方向走去。位于走廊的正前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吃完早餐,夕颜送父亲去车站,买好十点钟的回程票。
在夕颜眼中,从来都是大男子主义十足的父亲,此时变成了唐僧,叨叨了一路,尽是生活上的一应细节和各种叮嘱,夕颜一个劲地点头,频频应着,眼底闪过一丝水雾,心里早已是暖流肆涌。
回到寝室时,最后三名成员也一一全部到齐。夕颜一眼看见自己的下铺上,躺了个女生,一个体态微胖,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面对着床,坐在一个四方的铁皮柜上,一个中年女人在收拾衣物,看着就很精明能干,应该是母亲。
见夕颜走进来,中年女子主动打着招呼:“你就是莫夕颜?”
“是的,阿姨您好。”夕颜礼貌地回答道 。
“我女儿嘉怡是你下铺,以后你们相互多照应。”
“阿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夕颜朝躺在床上的女生笑了笑。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位父亲和一个瘦高的女孩提着行李进来。女孩足有一米七的个头,扎着马尾辫,瓜子脸,很瘦,不过很精神。
女孩进来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床铺,开始麻利地铺床。她睡在夕颜同侧的下铺,叫兰兮,人如其名,抬眼间,对人微微一笑,淡然如菊的样子。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校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校园里,一拨拨的人提着行李从车上下来,集中在报到处办完手续,又迅速分散到各宿舍楼里。
锦珊坐在上铺,夕颜端着水杯站在下面,正一高一低地说着话,进来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及腰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很有年代感,女孩单眼皮,高挑的个头,她是兰兮的上铺,沈若敏。
没多会,校园广播响了起来,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手里拿着白色的饭缸,从各宿舍楼里走出来,往一食堂走去。锦珊迅速下床,穿好鞋,拿起桌上的饭缸,和夕颜一前一后地下楼。饭缸是学校统一发的,白色搪瓷材质,扁形圆柱体,配有一大一小两个菜盆,正好盖住缸口,可喝水可吃饭。
夕颜一抬眼,看见锦珊的饭缸上,印着清晰的红色字:“合州大学——203”,再看自己的,“240”,不禁哑然失笑。
“还好,是‘4’不是‘5’。”锦珊戏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