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姥姥 (一)

        记得还是去年什么时候,具体时间也忘记了,当时看了跟朋友借来那本倪萍写的《姥姥语录》,看过之后感触颇深,时至今日才将这些七零八碎的语句整理出来,想想也真是佩服自己的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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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一步,宽容别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挺难的。姥姥说:“后退的人都是暂时吃亏,给别人一条路等于又给自己找了一条出路”!

        我甚是羡慕倪萍和她的姥姥可以相处五十多年的岁月,而她的姥姥活到了99岁的高龄,她的姥姥给了她那么多年的时间可以让她尽孝,让我感慨不已!相比之下,我的姥姥多薄命,在我而立之年,可以尽孝的时候她早已不在。

        记得在我六七岁那年的一天,被姥姥拉着回我家,拉的哪只手也早已忘了,只是依稀记得拉过手的温暖,一路低着头不言语,在想象着到家以后的场景,只见走到一红色铁门前推开门,感觉面前像是站了一个人开口便喊了一声“妈”,那声“妈”酝酿了整个来的路程,那么简单,却又那么难,抬头后站在面前的是个老头,姥姥才发现是我们走错了,我连忙从门里退了出来,继续低着头,撒腿就跑,生怕被别人看出来我长得像谁,是谁家的孩子,因为这次回家也是偷偷的。多无奈啊!一个连自己家都能走错的孩子是有多悲哀!

        姥姥因为要照看我也很少跟我家走动,父母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姥姥家看我,而这次是我记事起第一次回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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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姥姥,非常爱!姥姥也很爱我,非常爱!

        爱我的姥姥每每在姥爷打我的时候都会牵连的挨上点打,不懂事的我,也只会哭。那时,因为种种大事小事被姥爷打一顿都很出名了,所以小小的生活里都总是小心翼翼!记得在开始准备上“学前班”之前的那年冬天里,中午十一二点快吃饭的时候,姥姥熬的苞米稀饭,凉拌了一盆黄菜(萝卜叶子用开水抄过挤掉里面的水分,然后用一丁点油泼,放调料调下),这盆菜就放在我们将要围在中间的凳子上,菜盆上搭放着一双刚刚搅拌过的筷子,这对我来讲是多么美味呀!多想先凑过去尝上一口,垂涎欲滴的滋味太难受了,于是鬼使神差般的朝那盆菜走了过去,哗啦啦,还没尝上一口,那双筷子却被我碰到了地上,瞬间脑袋翁的一声,身体向前一个趔趄,是姥爷从后面给了我一脚,姥姥飞奔似的过来拉住姥爷,却也难免会挨上。时至今日我也想不通这个理,筷子掉了为什么不是捡起来就没事儿而是要挨打!姥姥啊姥姥,我可怜的姥姥,在姥爷面前软弱了一辈子,或许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女性吧!也或许这也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方式吧!

        是的!我爱姥姥!可我也想,像别人一样,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也就是在小学三四年纪的时候,我向身边的大人们撒了一个那么大的谎,以至于花光当时爸妈仅有的那些钱,即便是被父母每天带着去医院瞧病,即便是给没病的腿上扎那么多针,在小小的年纪里那都是幸福的。那些日子我是怎么了?纯粹的只是想找到被爱和被重视的感觉,却欺骗了善良却又无奈的父母!

        小学时,幼小的我居然也写过从电视上看到过所谓的“遗书”,里面会清楚的写上为什么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种种委屈,再在末尾写上对各个大人们的祝福语,然后到处找地方把写好的“遗书”塞进去,想放到隐蔽一点的地方,但内心却又期盼被人看到,想让自己的委屈被人发现,又或是能被谁拯救呢。还想亲眼的,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世界没了我是否无法继续,想看到他们的世界没了我失声痛哭的样子!真是天真的小孩啊!没了我任何人都可以继续,也可能更好。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不经意间,那封所谓的“遗书”终于被人发现了,这个结果又来的那么突然,让我始料不及。当堂哥拿着我写的那个东西去找爸妈说的时候,我却羞的不敢见人。原因自己也搞不清楚!

        迄今为止,我也已为人母,值得庆幸的是我生了儿子,虽然现在社会早已没有了我儿时重男轻女的封建的社会风气,可我已经怕了,怕的伤了!有多少人在我耳边劝我让我把儿子送回先生他们老家让奶奶带着,每每听到这些话语,我无法直面的去回复他们,因为感觉身体被掏空,内心揪成一团儿,无法言语!我家先生的建议也总是无所谓,而我这种感觉又有谁能帮我体会!很多时候很累,下班后回到家还要照看儿子,他晚上闹腾的不睡觉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就已经在打架了,可当我真正把宝贝哄睡着以后,我自己就彻底睡不着了,看着宝和先生熟睡的样子,现在的我也是幸福的吧!儿子长得很好,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大胖小子,我很自豪,他晚上躺在我怀里,我心里都乐开了花儿!可是有谁知道呢!这种乐开花儿的时刻总是那么少,我怕呀,怕儿子真的被带回老家去了,那我怎么办?儿子怎么办?他现在在我怀里睡的那样香甜!

        说起读书其实也是挺苦的一件事,书念多了,痛苦也就多了,明事理了,痛苦就更多了!这样的道理好多人都懂,姥姥也懂,即便这样,姥姥还是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让我多读书,总说书里都是好的!现在的我确实读了书,但也没见得读过多少书,自认为也只是比我家那位先生多而已。读的书虽不太多,但在很多时候,那些个痛苦也够我受的了!但同样的事摆在我家先生面前,他却总是能那么豁然的面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于是我就又搞不懂了,按照这个事实,到底是我比他多读书呢还是他比我多读书?如果我把问题抛给他,他肯定乐呵呵的说他没我读的多罢!所以,我觉得他读的可能确实不多,但都是些大书吧!

        现在的生活不知是好是坏,每当泪流满面的时候就在怀念成家以前那个干练、倔强、要强、从来都不会哭的自己!是我的脚步走的太快了吧,忘记了等等我的灵魂,把他丢在了半道上!曾经读过一本泰戈尔的诗里面写到“请你走慢点,等等你的灵魂”,看来,我都白读了。现在即使找回来,可是灵魂也伤心了呢!

        每次单位食堂吃麻婆豆腐的时候都会让我想起舅舅碗里的麻婆豆腐,那是我小时候的人间美味。从小在姥姥家长大,被姥姥爱着,被姥姥养着,对姥姥只有无限的感恩,唯独姥姥年纪大了,她年轻时受过的苦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听姥姥说,大饥荒的时候,她们都半夜起来抢着吃过榆树皮,只要哪里有一颗榆树被发现,第二天一早准被扒光了皮!每每听她说起这段,我都惊诧不已,无法想象那种争着抢着在树上扒皮往嘴里塞的场景!太可怕了!所以受过不同程度苦难的姥姥是有多么不容易的养大她的四个儿女,而在我儿时,姥姥的生活还是不会豁开了过。姥姥最爱做的就是大烩菜,把红白萝卜,白菜,菠菜什么的烩上一盆吃好几天,只有妈妈回娘家来的时候才会在烩菜里面加上粉条,再蒸上米饭,那个香呀!可在我记忆中最美味的还数大舅舅碗里的麻婆豆腐,每当大舅妈在她家里蒸上米饭,必然会做的一道菜就是麻婆豆腐,而我在姥姥家是怎么也吃不上的,首先姥姥不舍得买豆腐,其次就算有豆腐,姥姥也不会人家那种新潮的做法,姥姥能做的就是把豆腐烩在她的大烩菜里。每次大舅舅端着他手里的碗就来姥姥这边吃饭,说是过来串门子,其实进了门就先让我拿个碗过来给我分半碗,而后我就会一如既往的蹲在案板下面的空穴里快快的,悄悄的吃完,舅舅就装作是他自己一个人吃完的,回去以后不知还可不可以再吃上一碗,因为如果不躲起来快快的吃完被稍过一会儿便来叫舅舅回去的舅妈发现的话,舅舅回家后就会被各种批斗,躲起来吃也是既满足了我的胃,也让舅舅可以不受那些个说辞!如今一碗麻婆豆腐都是多少人正眼都不会瞧的,可我心里钟爱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想想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大舅舅了,真是惭愧,每天都在忙碌,却没有时间回塬上看看大舅舅,听妈妈说他的晚年生活过得并不怎么好,儿媳的不孝,经济上也不怎么好,让他苍老的很快,现在估计已经两鬓白发了!前些年见他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是我亲爱的大舅舅,在那以后再没见过。我很惭愧,真的相当惭愧,我没能挣那么多钱,可以肆意的给亲戚们面前扔上一塌百元大钞,说一句“花去吧!咱们现在不差这点”,酸涩的心里也有很多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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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受到的委屈愈发的无法言语的时候,想念姥姥的感觉就愈发的浓烈。怎么办?再没有姥姥的怀抱可以让我依靠,肆意的诉说着或对或错的委屈和烦恼!懒散的自己现在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居然已经懒散到懒的去考虑那些个大的烦恼的事情,居然潜意识里会觉得这些事好像都会解决,殊不知最终还要自己咬着牙过去!逼到绝路也许也是一种最好的出路罢!

        当每年的高考时间节点,大家众说纷纭,不由让我想起两千零八年我自己的高考,当红榜贴的到处都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姥姥,想拉着她去看那些个红榜上面姥姥不熟悉的我的学名,想告诉她那么多年她没有白养过我,想让她也在别人面前有骄傲的说辞,可那时,她只能在莫名的地方悄然声息!

        我怀念的,是天黑黑了,我们依旧不开灯,纵然我那幼小的心里总有不安,但也可以和姥姥坐在炕头聊天,聊我两个舅舅的小时候,聊我姨妈的小时候,聊他们兄弟姐妹情深的时候,我一边听一边在想象。我害怕的,是天黑黑了,我们依旧不开灯,门外有要饭的在门口来回徘徊,有时会爬在窗外看里面有没有人,而这时我们正在窗内看外面,不敢与他对视,害怕要饭那人的眼神,害怕他窥视着我的眼睛,从而洞察出什么,他的眼神是那么犀利,十足像一把利刃。所以当他趴在窗户上看里面时,我会把头埋到被子里,直到好久偷偷伸出来看到他走远了!我的心里还要彷徨一阵子……

        姥姥叫我“宝宝”,因为我就是她的宝,姥爷去世后,她和她的宝相依为命!姥姥也不在了,“宝宝”这个名字只有姨妈一家还在叫着,连我的父母怕都早已忘了!

        每当我现在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想到姥姥,比如我在地铁上,就会想姥姥在天堂有没有地铁;我在飞机上,就会想姥姥在天堂有没有飞机;我吃一种稀罕的食物,就会想姥姥在天堂有没有这样的。当全世界都寂寥无声,我或是在踱步或是在冥想,感觉心里都是纯净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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