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皎洁的月光被树叶剪碎撒在湖面上。

这是一片寂静的夜，微风轻抚，人影摇曳，繁花与绿叶上点缀着滴滴晶莹露珠。下过一场朦胧细雨，使得雨滴混杂着泥土的清新的味。

她穿着一袭白衣，柳叶眉缓缓扬起，头上的发簪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轻启红唇：“小瘸子，你过来，我有事告诉你。”

他闻言抬起头，那双明亮好看的眸子里即使在黑夜也是那样勾人心魄。

她红了脸，但随即她又恢复原状，勾起了一抹笑容：“你再靠近我一点嘛！不然怎么听得到。”

他脸上有些迷惑，但还是向她的身子那边靠去。她凑近到他耳畔，温热的气息缓缓吐出在他的耳朵处旋转：“你真好看。”

他脑袋忽然一片空白，这样的撩拨让他不知做何回应，只是觉得心里痒痒的，软绵绵的。

少女的眉目逐渐放肆起来，她挑起眉：“你脸红了小瘸子。”

“才没有。”他转头别过脸，不与她相望。

 {贰}

他与她从小便相识，一起上私塾，一起逛灯会，一起捉鱼摸鸟。她是他黯淡人生的一抹光亮。

“如果能一直如此就好了。”他喃喃道，可他心里却很明了，她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而他不过是大将军府上的奴仆，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可他却爱上她。

陛下一道圣旨把她许配给了太子，那天晚上大将军府上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笑脸，他也跟着笑，笑的泪流满面。

或许只有太子那般尊贵的人才配得上她，他想。

如果自己不是她的仆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他又想。

大将军府中的小瘸子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叁}

小瘸子消失的第二天，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也离开了都城，归来时已是三年后。

这三年她一人一马走遍了大江南北，遇见过无数相似的身影，可都不是他。

敌军寇边，大将军战死沙场，又三个月，都城沦陷。

家没了，国没了，小瘸子也没了，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了。

大将军府外，年轻将军翻身下马，站在府外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许久，然后上前轻轻推开了大门，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双手竟然轻微的颤抖起来。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把匕首就刺了过来，穿透他的战甲，刺入他的胸膛，离心脏只差分毫。

“我回来了。”他对着她傻笑，似乎被匕首刺中的人不是他。

她的眼睛猛然瞪大：“小瘸子……”

“是我，我回来了。”他傻笑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她的眼中闪过惊喜，可看清他身上的战甲后，惊喜又变成了愤怒。

“你投靠了敌国？”她后退一步，手中的匕首又指向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低声说道：“我不想一直做你的奴仆，我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守护你。”

“所以你就投靠了敌国？”她第一次冲他咆哮：“你这个可耻的卖国贼！”

他神色平静说道：“这是我成为将军的最快办法，我想配得上你。”

她摇了摇头，语气悲凉：“以前的小瘸子配得上，现在的你配不上。”

“你既已投敌，便是我的敌人，动手吧！”她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痛苦：“好。”

她怒道：“你觉得我下不去手？”

他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一直不敢死，因为我还没见到你，现在我可以死了。”

“去死吧！”她怒道，手中的匕首再次朝他刺了过来。

他闭上了眼，嘴角带着解脱的微笑。

可是匕首没有刺进他的身体，他睁开眼时刚好看到她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他慌了，大步向前将她抱在怀里，因为恐慌身体不停的颤抖，泪水不停的往下流，嘴里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冲过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的腿已经不瘸了。

真好，以后再也没人嘲笑他是小瘸子了，直到这一刻她还在替他庆幸。

{肆}

他的那条腿是因为她瘸的。

十岁那年，父亲送了她匹红色的小马驹。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温顺的小马驹突然变得异常暴躁，把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又朝着她踩了下来。

明明那么胆小，那么怂的他却毫不犹豫的冲过来扑倒在她身上，等仆人们赶来赶走小马驹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被踩了六七下，肋骨断了三根，左手臂也断了，伤的最重的是右腿，骨头几乎都被踩碎了。

他疼的哇哇大叫，却死死把她护在身下不肯松手。

她拍着他的肩膀，学着大人的语气说：“你瘸一辈子，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于是他瘸了七年。

原本他打算瘸一辈子的，如果没有那道赐婚的圣旨。

可他不知道，第二天她就一个人进宫求见了陛下，不惜以死相逼逼着皇帝收回赐婚圣旨，等她回来时小瘸子已经不见了。

{伍}

“小瘸子……”她在他怀里喊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

“我在。”他急忙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你过来……我有事告诉你……”她想笑，可一笑伤口就疼的厉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你真好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在这世间最后一句话。

他抱着她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从此再也无人见过这个年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