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走后,家里人开始讨论七小姐的婚事和范柳原的传奇。
范柳原是大家出身,庶出且流落在外,身份未得家庭确认,放荡不羁无意于家庭。这样的人对于深闺的小姐来说不是良配,嫁过去不久估计会成怨妇的。
四奶奶说七小姐肯定拿捏不住范柳原,可惜了这一门好亲事,倒是自己的大丫头可以。这年龄相差就不说了,四奶奶也是狠心啊,把自己的幼女去往狼嘴里送,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没有点点数吗?那么小的闺阁女子是范柳原的对手吗?大家庭落魄了,心眼里就只有钱字了。
四奶奶还斥责三奶奶,七小姐是外人,嫁了过去,这个家从她身上捞不到好处。女儿家的凄凉未来,都在这些话语里,嫁,是背负着家族的利益,不管你前途与生死。
徐太太也同时替流苏张罗婚事,家里人当作个笑话,当然能够把她打发出门就好。
那边老母亲为了撇清自己,为着庶出的七小姐卖力,把积年的东西都翻出来了,把宝络打扮得花团锦簇的。流苏这里寂然无声。
宝络去相亲,因为知道四奶奶心怀鬼胎,宝络不愿意让她的女儿去,人多车挤,就把四奶奶两闺女挤下去了。
出门相个亲,还要排兵布阵一样,各打各的算盘,大户人家表面的热闹,内里却是不堪。
故事一点点往前走,前因后果都在其中,不经意中,两个人相逢了。
流苏虽然也是大家出身,还经历了离婚,但是那个浪荡子前夫也带给她一点好处,带着她见了一些世面,经历了一些社交。
回来后,宝络沉着脸把穿戴卸了还了老太太。看来相亲不顺利。
经四奶奶和三奶奶之口把范柳原再次展示了一下,欢场常客情场老手,对女性不够尊重,一般女人不入法眼,一般女人也难拿下。
四奶奶生气,不是流苏破坏了七妹的婚事,她是不在乎几小姐的。流苏破坏了她的理想,她理想是人家看不上七小姐,她的女儿可以接盘,理由是更嫩。看着也心酸。
流苏在黑暗里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她不是有意的,但是现在她有点得意,她微笑着。
她知道宝络恨虽恨她,同时也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一个女人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因为那时候女人还是依附于男人和家庭的,价值体现也是在这里,写得真是狠毒。其实这话搁现在,还有一定地位。恨,还是带着尊敬的。
流苏思忖,范柳原未必是真心喜欢她。范柳原阅人无数,无非她有点与众不同 ,美,比小女子玩得开,说不定不用负责任。她看得出他的撒谎,拿住他,只能靠自己。
徐太太家和范柳原有生意来往,范柳原的意图瞒不过他们。徐太太先前替流苏张罗的亲事现在就冷下来了。当然白家人还不清楚内中情由,只当是流苏的笑话。
徐太太对流苏,当然也不是实心实意要她好,也算得上朋友。反而亲近的人薄情寡义起来,更让人凉透心窝。
徐太太过了几天又来白公馆,说香港有不少朋友,香港的上海人人才济济。按白家经济情况和流苏一个小姐身份,只身去香港也是妄想。
徐太太会说话,会做人,看后面,她说得恳切却又是实情。她自己需要流苏照顾,愿意做这个东,请流苏陪同去香港。
前文已经铺垫,流苏的娘家已经是破落户了,哥哥们败光了她的钱反被兄嫂们倒打一耙,连母亲也站边了,而且七妹的婚事吹了,她多少担些干系,家里四面楚歌。这个家,她已经待不下去了。
赌一把。
赢了,赢了一个男人一个家。
输,她有什么可失去的?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她,没身份没地位。
流苏决定去香港,徐太太还帮她张罗,这让家里人又对她有了点尊敬。万一她哪天衣锦还乡呢?历史上戏曲里这样的故事有的事,到时候不要太难看。
那是个火辣辣的下午,望过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著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流苏想著,在这夸张的城里,就是栽个跟头,只怕也比别处痛些,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眼前就是香港了,他在这里。心里是热乎乎,也是很矛盾的。
那些颜色鲜艳的广告牌在水里晃动,色彩流光溢彩,在她眼里是厮杀。
她知道,范柳原在前头等着她,她也知道自己要的和他要的不一样,两个人面临一场博弈,他败了有的是女人,自己败了就是身败名裂。
流苏赌一把出来了,冷静下来心里自然是七上八下的。回头是岸,偏偏自己不能回头。如果栽下去,自然也是自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