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特别盼着过年。只有过年,才有新衣服穿,才有炮仗可以放,才有好吃的可以吃,才有小灯笼可以打。
小时候的年,真是欢天喜地的。
妈妈老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印象最深的是吃的。磨豆子做豆腐、发面蒸馒头、烙煎饼、包粘火勺、蒸年糕……
为了赶在年前把这些吃食准备好,妈妈经常挑灯夜战。电灯是舍不得随意用的,就只在灶堂和里屋中间的小窗子上挂上一盏。年幼的孩子们在里屋,就着微弱的光写作业、玩耍,年长的哥哥姐姐们在外屋帮着父母忙得热火朝天。
每次忆起那昏黄的灯光和沸腾缭绕的热气,心里就有种异样的幸福和温暖。
姊妹五人的新衣都是妈妈亲手缝制的,所以年前的那几个月,就经常听到缝纫机嘎哒嘎哒的声音。
想要一整套是很难的,更别想从里到外都有新的穿,每个人能分配到一件新衣服就已经是相当幸福了。
新衣服要一直等到除夕那天才可以穿。这时,姐姐就会拿一只竹筷子在灶坑里烧热了,给我卷一个弯弯的留海。对着镜子一瞧,简直美的不得了!
这么漂亮的新衣服,是一定要跑到邻居家给“大娘”看看的。得到了大娘的夸奖,这才心满意足,美滋滋乐颠颠地跑回家。
除夕这一天是最忙的,全家人都有任务,即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爸爸妈妈烀肉、炒瓜子炒花生,准备年夜饭;哥哥姐姐劈柴禾、扫院子、树灯笼杆子、挂灯笼。
那时,家家户户院子里都要树一根很高的杆子,然后用绳子把灯笼传到杆子顶端。夜晚,家家户户的红灯笼亮起来,远远近近,映着房顶的白雪,煞是好看。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我的任务通常是帮哥哥姐姐们贴对联,帮父母抱柴禾。
虽然孩子们都得干活儿,但是每个人都是开心的、兴奋的,这是参与带来的幸福感觉。
活儿干的差不多了,爸妈就会奖励我们一些只有在过年才有的好吃的。
最难忘的一种东西是冻梨。爸爸老早就从园子的雪窝里掏出一大堆,用冷水泡在一只铁皮水桶里。桶的顶层缓出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透过冰层,可以看到下面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冻梨挤挤擦擦地挨在一起,黑色的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馋的你直咽口水。
爸爸把冻梨一个一个拣出来,装在一只大海碗里。我们兄弟姐妹围了一小圈,一人抓起一个,咬一口,瞬间,冰凉甘甜的汁水流进嘴里,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好吃了。
长大以后,经常忆起那美味的冻梨。现在的市面上并不缺少,而且个头很大,但是吃起来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
吃罢好吃的,爸爸会给我们每个人分配十来个“小鞭儿”(就是个头很小,也不怎么响的鞭炮)。哥哥们不够放的,就想尽办法来哄骗我的。威逼利诱,可谓用尽了各种招术。
年夜饭是一定要在子时才开始的。年小的孩子撑不到,就先睡了一小觉。到了半夜,爸妈就挨个叫起来,孩子们也不急眼,反而使劲撑着睁开眼睛,生怕错过了这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爸爸带着我们一众儿女跑到院子里面放鞭炮。那时的鞭炮都不怎么响,也没有多少烟雾。最响的就是“二踢脚”了,“叮……当……” ,吓的我和姐姐捂住耳朵躲到一边。烟花的品种也非常少,但是每一朵飞上天都会惹来孩子们的欢呼雀跃。
放罢鞭炮,妈妈已经收拾上了一大桌子的好菜,还有饺子。年夜饭正式开始了!如果有谁吃出了饺子里面的硬币,那是一定要大大地显摆一下的,毕竟,这预示着在新的一年里面,要好运当头了。
吃过年夜饭,大家也不睡觉,而是要进入下一个程序。父母在家等着邻居们的孩子来拜年,我们姊妹们则要代表父母,出去挨家挨户给叔叔大爷大妈大婶们拜年。
爸爸总会给我用红纸糊一个小灯笼,哥哥姐姐们帮我把里面的蜡烛点燃了,我们姊妹们一大群就挑着灯笼,拖拖拉拉、兴高彩烈地出门了。
记得有一年,爸爸给我弄了一个改进的灯笼,把一片玻璃装在灯笼的前面,这样,不但比以前亮了许多,而且点蜡烛也容易多了。不但把我开心的要命,更引来小伙伴们艳羡的眼光。
整个正月里,我们都会东家串,西家串,张家的李家的,一大群孩子天天闹闹攘攘,好不开心。经常是晚上疯到很晚,冻得大鼻涕咧泄地才回家。
而今,物质越来越丰富了,过年的感觉却越来越淡了,因过年而带来的快乐也越来越少了。
没有平素吃不到的美味,没有祈盼的新衣,人们过年的方式正悄然发生着改变。电话、微信、朋友圈互致问候,酒店定制年夜饭,举家到外地过年……时代在发展,但过年的主旨却未曾改变,那就是——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