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
北上的列车穿行在夜色中,睡一觉醒来,我在思考着参加张文质写作优培班时老师提出的问题。我当了三十多年的教师,现在正要去我的第二个华师母校招聘教师,我期待着能通过校招的方式找到有教育情缘的优秀毕业生,并让他们在未来的三五年里成长。说实话,当年的我最想做的可不是教师,初中跳级上高中导致基础不牢,虽有心追赶但遇人不淑,因班主任一句话,年少气盛、心智不成熟的我,赌气不学导致数学成绩奇差,不得不读文科,最终让我的医生梦破碎。高二得遇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他人之一,一位毕业于六十年代初的华师数学老师,他鼓励我、辅导我,让我用几个月的时间拼命学数学,终于在高考时考出了我高中阶段唯一的一次合格成绩,于是高考总分超过当年的重点分数线。但是我始终没有把师范院校列入我的志愿中,我报政法大学、财经学院、农学院,当老师的师院没入我的法眼。即使是母亲通过关系从教育局将我志愿表取回重报,逼我报读华师,我的第一志愿报的还是据说可以不当老师的教育系,当然,最后我因语文是各科中分数最高而被中文系录取。从此以后,我随遇而安,在我的第一个华师母校老老实实读了四年,慢慢地唤醒了我的教育心,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现在回头看,我的教师特质还是有迹可寻的。父亲是部队复员的汽车司机,母亲是一名教师,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住在学校宿舍,那时是在饭堂吃饭的,大人们还没下班,小孩子们可以先进饭堂,七八个小孩,比我大的孩子有好几个,比我小的也有三两个,可是每一次吃饭前,我都让他们排着队跟我去饭堂,结果大的小的居然都能听我指挥,我成了孩子王。母亲教的是小学“戴帽”的初中班学生,记得当时尚未读书的我牙尖嘴利,把人家这些初中学生说得是哑口无言(当然有可能他们是让着我吧)。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家有四个孩子了,已经从学校搬出来,在镇上买了自己的房子住下来。也许真的是读的书比别人多,认识的人比别人多,听的故事也比别人多,我编起故事来也能够自圆其说,所以,在我们住的向阳路,我还是孩子王。小学五年呆过两所学校,学习成绩从未被人超越,我当过最大的干部就是学习委员,从未当过班长,可我的威信就比班长高,哪怕是在三四年级,因为要带小妹妹,我有一半的时间不在教室里听课,考起试来还是第一。要用今天的话来说,真的是学霸一枚。从小我还是很乐意帮助同学的,我记得那时候同班住在附近的同学会组成一个一个的学习小组,每天晚饭后,我们会集中在某个同学家里学习,虽然已经有电灯,但是能点起40瓦灯的同学很少,一家一盏15瓦灯冒出昏黄的灯光。小孩子聚在一起学习的时候基本上是用一盏煤油灯,四五个小脑袋聚在一起写作业,就是我发挥孩子王天性的时候,我报读生字给大字听写,一人一块小石板,我的老师范十足呢。
我的两年初中是在镇上的中学读的,一个年级就一个班,我的同学都是从村小上来,我继续傲视同侪,我继续着我的学习委员生涯,兼了好多科的科代表,老师特别喜欢我,但是我的成绩引起了一些同学的忌妒(也可能我自己也有些自以为了不起),在1978年底,我读初二参加了全校的语文比赛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一名高二学生)通过自学完成了初三化学的学习,老师们就开始与我母亲谋划我跳级的事宜了,最终的决定是,让我跟初三的学生起参加县城高中的选拔考试,能考上县重点中学就读高中,考不上就按部就班读初三,结果考上了。拔苗助长的后果就是基础不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我的基础教育阶段,我印象最深的是五年级那一年。我们几兄弟姐妹跟着母亲到了一个乡村教学点,全校五个年级仅有四位老师,43名学生,二四和三五年级都是复式班的教学,五年级的我依然是学霸,直接碾压我的同班同学,还能代老师去教三年级的学生。上体育课更好玩,全校五个年级同时上,大大小小43名学生在晒谷场上玩拔河、抢军旗,夏天到河涌抓鱼、游泳。放农忙假的时候去帮生产队晒谷、摘荔枝,在学校小农场种甘蔗,在自家的菜园种瓜种菜……
都说经历是财富,在我十六岁读大学前的生活里,我读过的书暂且不说了,但见识过的人和经历过的生活,对我成年后的生活是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的。
我从哪里来?我来自人称东莞的“西伯利亚”的桥头镇,这里保留了古汉语中最古老的读音,这里有近千年的荷花种植历史,“等你,在桥头”是一种浪漫,荷花节是桥头的名片,细细追根溯源,我对荷之喜爱是烙着深深的印记的,我有莲花之清高,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可见集体无意识的影响极为深刻。
老师们对我的影响,我早在几年前就写过一系列的文章,无论我喜欢不喜欢,各种样态的老师通过不同的方式影响过我,我或以其为榜样,努力在我的教育工作过程中对学生多一些爱心与耐心,或以其为借鉴,警醒自己,避免犯类似的错误。我的神经也算比较大条了,能够比较顺利的走出一些困境,假如我的心更细腻些,会不会已经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呢?年过半百回过头去想,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如今,我要往何处去?活在当下,做最好的自己。幸福是什么?家有父母,身边有伴,抬腿能走,张口能吃,口袋有钱,还有三五知已良朋……
但我知道,尚未退休,我的教育梦依旧,继续策划经营我的教育良田,做一个好园丁,不必强求棵棵都是壮苗,只要能冒出土地,他们总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我就偶尔捉捉小虫就好了,就算长出杂草,那也是一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