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那一刹那像是开刀,凡是开刀的场合照例是应该先用麻醉剂,使病人在迷蒙中度过那场痛苦。
犹记得小时候,每年父母在过年期间归家后我便开始打听的分别的日期,若是不定期的时候,心里又期盼又焦灼,期盼每一天都可以往后再延一天,焦灼每一天可能都是最后一天。若是知道了分别的日子,父母临行前一天,家里都会烧一桌好菜,吃完后父母开始收拾衣物,我便很早上床睡觉,实则一直在听着父母叮嘱爷爷奶奶的话,“家里钱不要省着,菜要多买一点”“电视少让她看一点”,妈妈蹑手蹑脚的进屋,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的眼泪总是不争气的留,我知道父母是要外出谋生存,而我需要做个听话的孩子。第二天天没亮就听到父母开始准备搭车,他们总是以为我没醒来,总是悄悄的离开。但我一直记得“突突”的三轮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停下,又由近而远,我知道他们走远了,但我也从来没有起床送过他们,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愿送人,也不愿人送我。
上大学时,父母和我一起坐了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打包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满满当当,我既兴奋又紧张,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父母就着宿舍的铺子过了一夜,第二天我带着他们逛校园,爸爸说“这儿的环境真好啊,在这儿读四年书真不错”,我们一起吃了学校的午餐,午后父母就准备离开了,我忘记他们叮嘱我什么了,因为我一心想着要开始新生活了,顾不上他们所谓的担忧和不舍。
毕业后,我去了父母工作的城市,周末会去他们工作的郊区吃饭,呆上一两天就离开了,妈妈让我搬去住一起,我总是以交通不便回绝了,后来的某一天,我听姑姑说“你妈总在感慨小的时候没有陪伴你,长大后你才不恋家的”,我知道我内心没有怪过任何人,我知道我会孝敬父母,我也知道我们彼此在对方的生活中都空缺了很久,以至于偶尔我会认为我知道我们是亲人,但不是最亲近的人。
最近的一次别离感是婚后第二年,大年三十在我的老家过年后,为了避免路上堵车自己要行车四小时去我婆婆家,我们准备凌晨五点出发,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厨房的灯已经亮了,妈妈煮了饺子说吃点儿再走,吃完后我们便发动车准备出发,却突然发现爸爸裹了厚厚的睡衣出来了,奶奶还在叮嘱我妈说“我存的那些鸡蛋你有给她放好嘛”,倒车的时候听到大大小小的声音“开慢点”“到了发个消息”,奶奶颤颤巍巍往前迈了一步,我打开车窗,听到她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有空就回来”,“好好好”,“走了啊”,夜还是那样漆黑,仿佛时光倒退回二十年前,只是离开的人变成的守候的人。
相聚是缘,我喜欢相聚,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会来接你。如果你走,我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