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已经多久了,小米在安眉的世界里杳无音讯。无论安眉怎样地思念她,呼唤她,小米就那样的消失了——从那个突然的、悲伤的、香槟色CC坠入江中的凌晨之后——直到刚才,或者说现在、眼下,将近午夜零点的时候,安眉正准备放弃等待晚归的、毫无音讯的丈夫,敲门声响起了。
走去开门时安眉是诧异的,因为丈夫有家门的钥匙。安眉边走边问:谁啊?还没听到回答就已经从猫眼里看到了那个消失许久的身影——一如既往的身形、一如既往的神情,睁着干净的眼睛看着猫眼,仿佛她可以从猫眼里看到安眉一样。那一瞬间,安眉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却又带着欣喜地悸动,在害怕恐惧中包裹着浓郁的快乐——原来太过深浓的思念突然成真时可以仿若女人那珍贵的初放。
安眉一下子打开门,愣愣地看着小米,小米也静静地接着安眉的目光。然后,安眉伸出手,把小米一把搂在怀里,仿佛那是生命中至珍至贵的物件,终于失而复得了。
关上门,安眉拉着小米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小米还是和以前一样紧紧地拽着安眉的手指,认真地看着安眉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来看看你,你好吗?小米的手冰冰凉的;安眉知道这是她再也没有办法的事了,无论咖啡、无论空调,甚至捧着这双手捂在胸口。安眉只是顺从地任由小米拽着自己的手指,认真地看着小米。看着她柔顺的头发、安详的眉眼、秀气的鼻梁、俏皮的嘴唇、单薄的肩膀、消瘦的身躯,以及一如既往的简单大方的裙袂。安眉说:我很好,真的,你放心,我很好。可是小米说:安眉,你不快乐,我都知道的。我来陪你哭一哭就好了,安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安眉呆呆地看着小米,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充当小米的保护者。她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充当身边所有朋友的情绪垃圾桶,从来也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找到倾吐的对象,即使面对爱她的丈夫——因为安眉从来不愿意给爱她的人制造情绪垃圾。结果,小米突然重新出现,说:你不快乐,我知道的。安眉胸口像被重锤击到一样闷住了。
愕然了一会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安眉突然哭了。她拉过小米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流着泪说:小米,这么长时间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不敢去打听你的下落,因为我怕渺无音讯的结局更让我害怕。我也不敢去想你的归处,因为我知道柔弱如你,根本无法承受长久的孤单和黑暗。我不看、不听、不问、不想。只是告诉自己:你很好,你在自己愿意呆着的地方,一切都好——好到懒得想我了。但是不要紧,只要你好,忘了我都可以。因为你是我至亲的人,只要你好,我怎么都可以。
小米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环住安眉的肩膀(这是第一次,安眉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尽管那么瘦弱)说:我很好,我终于和Kevin在一起了,这是失而复得无以复加的幸福。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好,所以我们很伤心。虽然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可以来看看你,抱抱你,听你说说无法跟别人说的痛苦。安眉,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安慰你了。小米的长发拂在安眉的脸上,是幸福的、细碎的安详。安眉终于相信自己是被小米实实在在地呵护着。她终于哭出来了,眼泪绵密地流着,点点滴滴都渗到小米干净的裙袂里去。安眉一直一直地哭着,眼泪不停不停地涌出来,却全都被小米的裙袂吞噬了,留不下一丝痕迹。小米拍着安眉瘦削的背脊,一下一下,说: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没事的,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
安眉哭着哭着,累了,睡了。。。
突然被摇醒。丈夫关切地看着她说:老婆,你干嘛靠在沙发上睡?你喝酒了?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安眉茫然四顾:“小米呢? ”
“小米?小米是谁?你别吓我啊,老婆,你怎么了?”
安眉无从回答,无力解释,只能呆呆地看着丈夫,一脸茫然地说:“可能我醉了。你抱我去床上睡吧。”
丈夫半心疼半责怪地抱起她说:“没事喝什么酒啊,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米”。
安眉想:原来偶尔醉一下也很不错。可是,小米,我刚才真的醉了吗?
然后安眉看到小米在阳台上安静地笑着,并且冲她做了个安睡的手势。安眉安心地笑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