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丫头,我来找你了。
我太熟悉那个声音了,只有黎响喊我丫头的时候,心才会有微微的颤抖。
2012年的末尾你不告而别将我从你的生活中删除,2017年你又一声不吭来到我的城市。整整五年的时间,我们告别这么久了。
现在再出现是不是太晚了。
没遇见黎响的时候,我滴酒不沾。即便是和父母存在矛盾,我也会尽力扮演好一个外人看了都称赞的“乖乖女”。黎响的出现破坏了我的生活节奏,看穿我所有扮好的伪装。他在没我的城市逃学打架,去过三流的酒吧,在街巷尾里打过牌九(小赌博),又或是夜不归宿一整月,那曾是我不知道的岁月。
当这些事一一从黎响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在电话里那头咬牙切齿:黎响,这要是在以前。你早就没命了。
他在电话那头爽朗的大笑,然后用一种很认真的口吻告诉我:丫头,我这命是拿来遇见你的。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做那些不适合你的事情。
——丫头,那适合我的事情是什么?
——回到学校好好读书,让我放心。因为我不在你的城市。
2012年初,我十五岁,黎响十七岁。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初恋。
02
12年暑假前夕,黎响发了一张照片给我。他背对站在在桥上,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搭配着帆布鞋,那样干净纯粹的他,我第一次看见。以前在他的相册里,在他兄弟处,看到的不是受了伤的图,就是染了七七八八的头发,身上还得挂条狗链的着装。可不论是他坏的时候,还是他好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我曾写过这样的一段话:十五岁青春懵懂还无知,照片里你背对站在桥上,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我的梦。
如今,黎响出现的时候,我听见心里那处最坚固的城墙倒塌了。
他没变,还是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唯一变的是那张好看的脸上多了太多太多的忧伤。消失的五年里,你去了哪里,又遇见了谁。
“丫头,我们能聊聊吗?”黎响走近,拉住我手请求道。
这可和当初第一次见不一样。第一次见,你毫不犹豫地在我的父母面前揭穿了我扮好的样子,即便最后你差点被我父亲拿扫帚打一顿。
——喂,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干嘛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知道。你就当我无聊吧。我叫黎响,我会再来找你的。”
“谁要你来找,别出现了。讨厌的家伙。”我冲着他的离去的背影喊道,直到他真的走远了,才小声地嘀咕着,“叫黎响,我还叫梦想呢。”
后来他只在我家的牛奶箱里留了一张联系方式的纸条,要不是记住了他叫黎响,我真会以为是谁家小孩偷喝了牛奶留下的联系方式。
而此时面对他弱弱的请求,我又不得不承认他存在于我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黎响,你曾经也是我放入梦想中的人啊。
我看着他,嗯了一声。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过话,只是沿着我上学的那条小路,安静的平行走着。路两边的老树开始长新芽了,而17年的立春也已过去许久了。阳光暖和得刚刚好,微风吹拂在脸上的时候,虽然有些冷,但至少已经不再有刺痛感了。冬天是真的过去了。
暑假的时候我和黎响第一次断了联系。后来才从他的朋友口中得知黎响在放假后的一个星期就已经不见了。
什么叫做有手机号,却一直未接通;什么叫做明明账号在线看了消息,却一直未回应;什么叫做有联系方式,却也是徒劳无功。
在黎响消失的20天,480个小时,28800分钟,1728000秒后。他终于联系了我,出现在我的城市,我的面前。他消瘦了许多,头发也很乱。我从家门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背对我的人,倘若没有那张背对站在桥上的照片,我一定会背对他往另一个方向出去。
我哽咽了很多回,慢慢靠近他,喊出那个我想念的名字:黎响。
他转身看着我,拉着我跑远了我家。在少有人经过的角落毫无预兆地抱着我,不断说着:丫头,对不起。我好想你。
20天的想念,我终于见到他了。原来想念是这样子的。除了拥抱,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这煎熬的思念。
只是那一年,我并不知道有些人再见是用来告别的。隔了那么多年,藏在心里那么久的人,再见也只能是再见,不能再有别的多余的含义了。
03
初遇时,我以为遇见的只是一场裹着喜欢的外衣谈着幼稚的爱情。再见时,我惊愕着怅惘来时走过的路,2012年的夏天,我把这段感情藏得那么好,好得我以为我只在17岁有过刻苦铭心。
我还是带着黎响去了街上的一家理发店,这次不是因为乱。是黎响他说,再陪他去理一次头发吧。店里的客人很少,认识我的人理发朋友看着我领着一个男生进来。在一旁打趣,交男朋友了?我摇摇头,说是朋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前男友”这三个字说出口,明明也做不了朋友,却还是选择说了“朋友”,自始至终。我还是想保护这个人,即便是当年发生那些事,他也根本不需要我这样陪着。
黎响理完头的时候,我刚好从奶茶店里出来。他在对面,我俩的中间隔着两条相反方向的车道。我想起《秒速五厘米》的最后,远野贵树和筱原明里在目光交错,心与记忆沸腾的那一瞬间,被飞驰而过的电车遮挡了彼此的实现,终是擦肩而过的结局。而如今,黎响就站在我的面前,以那种曾经照片中干净纯粹的姿态,活生生地在我面前。
我应该高兴,可我却只有难过。
“给。是你喜欢的原味珍珠奶茶。”我把奶茶递给他,“黎响,你离开之后,就把我从你生命中剔除了,我也是。那后来的日子我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你,渐渐地也把你忘了。我曾不喜欢在奶茶里加珍珠,后来无论去哪一家奶茶店,必点原味珍珠奶茶。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不去记得你,把你放在最深处的地方,就不会难过。其实我竟然带着你的习惯活了整整五年。原味珍珠奶茶,原来对应是你。”
“丫头,当年我有自己的理由。”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刚想打开的瞬间又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我看着他把烟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中。“呵,丫头。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我花钱买的钱没抽一根,回回都被我扔掉。这个习惯不也是你给我的吗?”
我看着他。也突然间觉得两个人都老了,老得已经不想再说互相伤害的话来刺激对方了。
后来黎响送我回家的时候,他说了一路的话。关于他消失的20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关于他离开的5年里在干什么。关于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而我没有告诉他。关于他不见的那20天里发生的事,我全都知道。他的父亲出狱,而他选择离家出走。那次见面只是来与我道别的。
这一次,黎响说他想回来。
04
黎响问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即便是让他以朋友的方式陪伴。我拒绝了。他不知道,曾经那么深刻的感情,深得我真的做到忘记,忘记是谁第一个叫我丫头,忘记是谁胡乱地进入我的生活又糟糕透顶地离开。
“黎响。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孩子了。你也不是以前那个十七岁的人了。过去五年,你还不懂这一切吗?五年了,五年里我走着一条什么样的路,做着什么样的事,这样你不知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啊!”
“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黎响。”我喊出这句话的那刻,咬紧了唇,试图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黎响,曾经那么深刻,现在都这样了,还怎么在一起,还怎么再做朋友。”
都说能接吻就不要说话。能拥抱就不要吵架,能行动就不要发呆,能团聚就不要分别。好的东西不要珍藏,今天能做的事不要等到明天。可早在2012年我们错过了所有,当初的遇见是错的,积累的感情的假的,最后的拥抱是冷的。如今即便是掏心掏肺地再说“我喜欢你”都已经感动不了五年后的我。
十五岁的丫头早没了,十七岁的黎响早失踪了。
05
2月6日,我在火车站送他离开。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他检票的前几分钟告诉我,在牛奶箱里留了一封信,那是给我最后的礼物。我坐车回家到站那刻,疯了奔到家门前的那个牛奶箱,取下铁丝扭出来的钥匙圈,赫然一封黄色牛皮纸的信封映入眼帘。
而我拆信后,信上只有一句话:十五岁的丫头会永远陪着十七岁的黎响。
那一天我红了眼,在十五岁的理想里终于见到了十七岁的黎响。
这一年,我刚好20岁,黎响22岁。我们的故事永远停在了2012年拥抱的那天。
最后,我们没有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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